可祝宁实在是太年轻了,她做不到像苏何一样成为鲜明的旗帜,如果苏何是她的老师,可能会教导她这一部分。
“你知道该怎么正确杀我的。”苏何说。
正确地杀了她?这是什么意思?三号机自己根本不具备杀苏何的能力,她仔细思考着苏何的话,苏何不是那种话多的人,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有意义,苏何的重音是正确。
她为什么一直叫自己新世界,是因为世界是一个女巨人的尸体,而祝宁已经等同于女巨人了?
三号机对这个界限不明确,可能最了解的是祝宁本人,祝宁是新造的容器,但她很明显没吞噬掉全世界的污染物,一路走来也只吞噬了部分重要器官,比如心脏还有神经。
人类的神经网络遍布身体,假设墙外的污染区在这种前提下已经默认被连接,不需要再费劲儿吞噬。
那墙内呢?
三号机的表情越发困惑,突然心脏抽动了下,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黑色线条,污染区域的背景色,对猎魔人来说太寻常,导致三号机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现在才觉得黑色线条像是悬挂在头顶上的一把把达摩克里斯之剑。
苏何的意思是,祝宁如果想要阻止这一切,让墙外蔓延的黄沙暂停,包括轻易杀死苏何在内,还剩下最后一条路,即主动从外部推翻高墙,污染所有人类幸存者基地,让整个世界形成一个共同污染区,这样女巨人的身体将会“完整”。
苏何想要祝宁走自己的路。
完整之后呢?三号机顺着想下去,祝宁可以污染全世界,人类可以生活在她的污染区里?
但那样还算人吗?
所以人类必定灭亡,是死在苏何手里还是死在祝宁手里的区别?
祝宁已经接近神,她的计算方式和思考方式都完全升维,她早就想到这一点,跟苏何见面只是确定。
苏何像是看到一个成绩很差的学生开窍,“你们调查出世界是女巨人的尸体,女巨人已经死亡,她的尸体正在腐烂,于是世界污染蔓延,这没错,但所有事都有多面解读,或者说祝宁有多种选择。”
人类对于世界的探索结果不是不可推翻的真理。
三号机听到祝宁的名字总是很恍惚,好像在谈论的是她又不是她。
“祝宁当然可以保存人类高墙,代替死去的女巨人,延迟世界腐烂的速度,哪怕这次人们侥幸胜利了,保留了部分存活的人类能坚持多少年,人类只能等待着未来虚无缥缈的希望,期待下一个救世主到来,这是最平庸的选择。”
“她也可以选择推翻高墙,在我之前污染所有人,也相当于把幸存人类纳入了自己的保护范围,跟我一样拥抱人类进化,你我就是盟友。”
苏何主张全人类进化,所以她才说自己有可能跟祝宁是同类人。
三号机皱了下眉,这个方法让她感到反感,问:“有第三种吗?”
苏何:“污染全世界之后,祝宁就是核心污染源,杀了她,世界可能会被真正净化。”
苏何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仿佛老师在讲述某些基础知识,她那样冷静客观,不屑做任何语言诱导。
只有弱小的人才会在这种时候通过语言转移注意力,苏何不需要。
而她说的就是事实,祝宁的系统面板有一条从未更改的主线任务,即净化全世界。
污染世界的基础逻辑,找到污染源就可以净化污染区,这条逻辑支撑了猎魔人行动,也是人类在污染世界能够活到今天的原因。
“殉道者。”三号机说。
祝宁已经站在悬崖边,距离真正的神只剩下一步,神是活在课本里的,被信徒解读的存在,这世界上最好的神是已经死亡的神。
这样不论如何宣扬教义都不会有问题。
把人物化,把物人化,这个程度还不够,还要把人符号化。
祝宁不仅要剥离所有血肉和情绪,她还必须以身殉道,把解释权交给世人。
如果有匿名投票,让祝宁去死的人可能会占大半,反正她生来就是用来完成任务的,那就是她的诞生初衷,就像人类发明扫地机是为了帮忙打扫卫生。如果祝宁不去,会有无数只手推着她的后背,让她下地狱。
“就像你一样。”三号机说。
苏何是复苏会的殉道者,她为了毁灭世界可以去死,所以她们在本质上毫无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