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维文卡之死,全人类的上流世界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喜悦当中,也或夹杂着一些人失去预定坐骑的惋惜。
千百年来,悬在人类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终于折断,人类夺得了自己的领空,从此不会再被任何生物遮挡头顶的太阳,也不必再对那个如同君临的大陆中枢战战兢兢,时刻警惕,担忧自己的命运。
这时候的珂斐尔回到了布鲁贝尔的王都,坐在更昂贵和混乱的酒馆里,听着屠龙英雌——斯图亚特大将军的光辉事迹。
她是这场狩猎的重要谋划者之一,将母辈准备了数十年的仪式魔法重新利用并改写,不仅一举攻下了格兰德,还借此机会在边境处与邻国讨了一城之地的便宜。
战后,作为斯图亚特家的继承人,除了世袭的公爵爵位外,她另获得了国王亲赐的侯爵爵位,并借此一役确立了在家族南境军中的威信,权势达到了空前的制高点。
这块蛋糕瓜分了整整一个月,王都的新闻热度才稍降下来。珂斐尔披上兜帽,背上大剑,拿上水袋,穿过王都,再度往北方走去。
格兰德塌陷的空间晃动了数日,终于渐渐稳定下来。巨大的空间碎片堆叠在一起,一条河流从山上蜿蜒而下,一直汇入东方的大海。
一颗的心脏被苍白的火焰包裹着,火焰在山中摇曳,时强时弱,隐约显露出德尔菲娜的面容。
这是她出生的地方,她回到那颗心脏中,就像雏鸟回到自己的蛋壳,陷入了长久的、安全的酣睡。
这次无需盖娅提醒,露西塔就能看出,德尔菲娜的状态有些紊乱。这颗心脏由空间之力凝聚而成,但并未获得此世的全部空间之力,因而无论是这颗心脏,还是由此孕育而出的德尔菲娜都是残缺的,刚一相遇就陷入了休眠。
怪不得德尔菲娜的历史记忆才会始终模模糊糊,甚至在醒来时被愿力强大的人类母亲冲击了自我认知,总觉得自己该是个人类。
而她所缺失的部分……
露西塔看向横断山岭,那里已看不见龙的尸体,仅剩下一片刺目的血。
她拨动了时间轴。
时间向前推移,直到遇到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王国内战,露西塔看了一眼仍在沉睡的德尔菲娜,将时间锚点落在了这里。
此时已经过去了十年。
布鲁贝尔王国出现了一支叛军,自北方而来,大军压境,已连破三城,即将跨越划分布鲁贝尔南北境的那条最大的运河。
叛军首领的名字,露西塔听在耳中,有些微的熟悉。
人们叫她——小谢菲尔德。
从小谢菲尔德,到谢菲尔德将军,再到自封兰多斯王。露西塔听到这个称谓,终于搜索到了脑海中那点模糊的记忆。
在伊尔塔特关于巨龙时代稀少零落的传说中,这个时代最后一个统一大陆的、真正意义上的君王,称兰多斯皇帝。
这是个奇怪的尊名,没有哪个君王会以“遗弃”为自己的尊号,因此露西塔看书时稍有留意。相传,这个名字的出处是这位君王的故乡——兰多斯草原。
她的视线穿过北方的重山,准备看看这位传奇人物的真容。
然而那张脸意外地熟悉,深棕色的头发和瞳孔,漆黑的铁甲,朴素的阔剑,披风猎猎。她看起来比十年前长大了许多,棱角变得锋利,神色变得肃穆,身形变得挺拔,但仍能看出十年前崖顶那个少年的影子。
那声大胆的质问言犹在耳:“力量究竟是什么,源自哪里?”
而现在的她看起来已经不再两手空空地质问,因为她已经走在她的真理之路上,用向前的利剑寻求她的答案。
无能的愤怒是这条路的开始,她的智慧、她的双手,她冷静地走过每一步路,才能通向这条路的终结。
珂斐尔站立的地方是布鲁贝尔北方最大的城市。
从她自立那天开始,人们传颂她的姓氏,她的称号,越来越少的人再呼唤她的名字。
最后一个亲昵地叫她的人还是十年前的维文卡。
这是个难得的休战日,对面将派遣使者前来议和。国王派出的保卫军排列在下一座城市的墙头,与她隔河相望,紧紧盯着这边的动向。
日头渐渐大了起来,传令兵匆匆登上城墙向她禀报:“陛下,布鲁贝尔来的使者已经在市政厅中等候。”
珂斐尔“嗯”了一声。
此战打到了这里,她已占领了王国最大的交通要塞,再下一城就可以直逼王都,双方都已不能轻易喊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