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放心,您只管做自己想做的,我与甘棠绝不是漏风的墙。”
浅黛一向心灵手巧,她用着最温柔的力度给公主的脸上药,然而,公主仍是闭上双目,看起来一副极痛苦的模样。
“殿下,可是婢子弄痛你了?”浅黛停下手上的动作,关切道。
李嬅摇摇头,尽量使自己痛苦的表情变得舒缓,“不碍事,你上你的,不上药可怎么好,”
“那婢子再轻些。”甘棠是做不来上药这类细活的,说话者自然还是浅黛。
这一回,浅黛的动作更加轻柔,这般自然耗费时间,但她知道自己不可再弄疼公主。
任由浅黛上完药,李嬅便坐在窗边,打开窗子看着雨后的芳芷阁小院,也不知过了多久,她道:“你们谁去寻些酒来?”
“酒?殿下要饮酒?”甘棠朝李嬅投去不可置信的目光。
“咱们主仆许久不曾好好饮上几杯了,今夜正好。”李嬅浅笑。
“可,”
李嬅打断甘棠:“没有可是。浅黛,你去瞧瞧那六个丫鬟在做什么,嘱咐她们疯子今夜暴躁得很,要是她们不想陪疯子折腾到天明,无论听见疯子房里有什么动静,都安分待在自己屋里睡觉。还有,来回到院中探探,看看四处房顶上可有不该有的人。”
“唯。”
甘棠领命,李嬅才对甘棠道:“甘棠,你只听我的话,寻酒来,等到浅黛回来,将门栓顶上。”
甘棠看了浅黛一眼,忧心忡忡,“殿下,姓江的再来可如何是好?”
“今夜他不会再来。”李嬅不点浓妆而不失明丽的面容上多了几分娇俏与恳切,“心里有气,若不醉上一回,实在难以解脱。”
已无理由拒绝,甘棠只好接受,她道:“殿下稍等,从宫中带来的酒,收在库房呢。”
很快,浅黛与甘棠按照吩咐各司其职去了,唯余李嬅一人坐在桌旁。
叮——叮——叮
手钏上的珠玉随李嬅纤细白皙的手臂相互碰撞,出空灵悦耳声响。
李嬅玩弄着手钏,她的目光定在那颗银珠上,心内百感交集。
她们与她一道长大,她们原本该是她最信任的左膀右臂。
今夜,她该那样做吗?
倘若她们果然没有想过背叛她,她对她们动手,与那不仁不义的老匹夫又有何区别。
“殿下,酒来了,是烧春。”甘棠带着酒回到公主卧房时,李嬅静静坐在圆桌边,她双手交叠,双眼闭合,似是在沉思,又似是在假寐。
听见甘棠与浅黛前后脚进屋,李嬅睁开眼睛,含笑问:“回来了,外头如何?”
浅黛上了门栓,小声禀报:“殿下,房顶上没看见什么人,那几个小丫鬟应当也不会乱跑。”
房顶上自然不会有人,新帝与江振并不知道李嬅这疯子还会轻功,否则李嬅又如何能溜出去。
江振的人,最多值守在芳芷阁院墙之外,李嬅方才叫浅黛去看,不过就是为了拖延些时间。
其实,李嬅很不愿意看到那一刻的到来。
“甚好。”李嬅点点头,招手请甘棠与浅黛与她围桌把酒。
“我来为你们添酒。”
“怎好麻烦殿下!”
“又没有外人,咱们之间还计较什么。”
公主去抱酒坛子,甘棠原是不想放手的,架不住公主执拗,她只好照做。
“这套酒具倒也精巧,不取来喝酒,可惜也。”
接过酒坛,李嬅看似随意地从托盘中拿出三只饮酒的金杯子,又将金杯子分别放在三人面前,随后,一一为三只酒杯倒酒。
倒完酒,李嬅指指盘中的香瓜子,笑道:“也不便去寻下酒菜,咱们吃这个。”
“今夜是你们陪我,我先干为敬。”三人碰了杯,李嬅将自己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公主如此豪爽,浅黛与甘棠自是不好扭扭捏捏,便也都举起酒杯喝起来。
“你二人所好奇之事,我可以说道说道。”
公主话音刚落,甘棠与浅黛就有了行动,她们检查好门窗,确认无人在外偷听后,又继续陪公主围圆桌坐好。
浅黛与甘棠一早就料到自家殿下绝非贪图享乐之辈,今夜借着酒劲,她二人终于从公主口中听到些闻所未闻之事。
公主在住进芳芷阁后的第二日女扮男装离开公主府、去过城外清国寺,浅黛与甘棠是知道的。但公主离开清国寺后又遇见虎头寨的幸存山匪,她们并不知道。
江振自以为公主府守卫森严,实则不然。
而今的定华长公主府正是当年的元阳公主府,八年前元阳公主病逝于江南后,元阳公主府西北侧建起一个元阳庙,每月初一十五会有宫人到那庙中上香。
多年来,元阳公主府一向是寂寞的,除了元阳庙有宫人维系烟火,其他屋舍就一直荒废着。直到定下江振与李嬅的婚事,新帝将元阳公主府更名为长公主府,江振又领皇命督工修缮,荒凉的院落才又重新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