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一帮人凑一块儿扯天水地,张翠蓝更喜欢往家里扒拉东西。好巧,赵春花也是这种性子。春季挖野菜,夏季摸田螺网小鱼,秋季找野果砍柴火,不怕路途远人多辛苦,就怕白白闲一天,家里啥进项都没有。
故而这几年,两人经常约着四处寻宝。还别说,回回不落空,就是地上一根洋钉,她俩也能捡回来。
李苏洗了一串尝尝,当即夸道:“妈,这葡萄真好吃。”酸酸甜甜,皮薄汁多。
“喜欢就多吃点。还有些小的没长熟,过几天我和你赵大妈再去弄点。”接着张翠蓝端起桌上的冷茶咕咚咕咚就是几大口,又问道:“俩孩子还没回来?”
这人就是经不起念叨,张翠蓝话音刚落,就见灿灿牵着亮亮小跑了回来。也不晓得他俩钻到哪个窑洞去了,白嫩小脸弄得灰扑扑脏兮兮的,张翠蓝嫌弃道:“这么大人了,还没个姑娘样。”
两孩子完全不搭理奶奶的唠叨,抓着桌上的葡萄就往嘴里塞。
亮亮挑了个最大的葡萄喂了李苏,得了妈妈的夸赞后,这才眯着笑眼吃葡萄。这孩子性子慢,吃东西也斯文,灿灿一口吃五六颗葡萄,他还在那儿慢慢剥葡萄皮。
张翠蓝瞧着孙子孙女的性子,真是没话说了。
不一会儿,家里人陆陆续续归了家。严猛将饭桌搬到屋子外头,天热,都是在院里吃饭。晚饭也简单,都是粥配咸菜,再给俩孩子炖个鸡蛋羹。
“老张,你大儿子呢?又去城里开会了?”董大妈吃饭也不消停,总爱端着饭碗四处蹿,她先是挑了一筷子严家的香菇豆干酱,而后好奇问道。
“不晓得。那么大人了,我管那么多干吗?”张翠蓝扒拉两口山芋粥说道。
严兵刚回来的时候,张翠蓝还是很稀罕很关切他的。如今几年下来,她几乎不过问儿子们的事情。有时候催他二婚,他不乐意,张翠蓝也懒得再管。
因为这,张翠蓝还被韦大妈背后唠叨过,说她这个妈当的不到位,不晓得为儿子日后着想云云。
大妈们凑在一块儿,话多的根本聊不完。唐珍珠相亲是个新鲜事儿,可不得好好发表发表意见。
韦大妈听了就不高兴,搁那儿骂唐珍珠sao货守不住,替自己大儿不值当。谁料旁边赵大妈听了这个骂声,上前就跟韦大妈干了起来。
她是个寡妇,却最讨厌为夫守一辈子的说法。
“结个婚而已,人卖你家了?没吃你家几年大米,你还想管控人一辈子?老娘就见不得你这样的腌臜货,寡妇怎么了?寡妇比你干净多了。”
张翠蓝扒拉着稀饭,撇嘴道:“活该,撕烂她这张破嘴才好嘞。”
打闹一会儿,就由人劝着分开了。
闹完,晚饭也吃完了。李苏收拾着碗筷,又对严猛道:“锅底灰有点多。你拎出去刮刮灰。”
严猛嗯了声,提着铁锅去墙角刮锅灰,亮亮觉得有趣,跟他屁股后面直转悠。
等回去的时候,亮亮还摸着铁锅的边边,意图帮爸爸分担点重量,还学着外头老汉的声音,哎呦哎呦两声,逗得大伙咯咯笑。
“来,弟弟,姐姐教你背书。”
夏夜,知了声,风声,再配着读书声,自有种岁月静好之感。李苏和严猛洗漱干净,坐屋子外头乘凉,笑看儿子手脚并用背书唱歌。
韦大妈攀比心强,也催小孙子背诗,不识字的她还起了鹅鹅鹅的开头。韩书不乐意背,韦大妈又催又哄,这可把孩子气着了,小拳头就往她身上招呼。
院里人权当没看见,仍三三两两凑一堆说着话。没说两句,就见邮递员来了,几位大妈全都围了上去,那人道:“董大妈,您闺女寄信来了。”
“小甘,有韩飞的信不?”韦大妈急急问道。
“韦大妈,没有您的信。”说完邮递员就要走,韦大妈却扯着他的胳膊道:“你是不是漏看了,再看看,再看看。”
邮递员实在没法子,只能当着韦大妈的面又看了一遍,末了道:“大妈,真没您的信。要有,我还能藏着不给么?”
董大妈欢喜得接过信,而后扯着嗓子喊胡敏念念信。韦大妈失魂落魄地坐回竹床上,想小儿子想的心肝疼。
而董大妈这边,信才读了一半,她竟也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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