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王婉再次见到张子承时,才发现自己和他实在是有太多太多年没见面了。
&esp;&esp;男人孤身一人站在凌霄殿后的雪松之下,在他身后,是青崖山脉起伏延绵的山峦,笼罩在一片如纱的晨雾里。
&esp;&esp;天地皆白,唯独他一袭玄袍,似纸上点墨一般。
&esp;&esp;那抹独属于他的少年英气,此时已尽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沉稳、冷静。这种沉稳,纵然是在见到她的一瞬间,也没有改变分毫。
&esp;&esp;王婉在距离他一丈之外驻足,垂眸喊了一声:“师兄。”
&esp;&esp;张子承微微点头。
&esp;&esp;王婉一时之间竟不知要如何开口——他实在是太像一个“掌门”了,她几乎难以将他和多年前那个睡在自己身侧的人联系在一起。
&esp;&esp;也不知过了多久,是那人先说话了。
&esp;&esp;“你找我?”
&esp;&esp;简单的叁个字,王婉心里不知为何却升起一分酸楚。
&esp;&esp;“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同你说。”
&esp;&esp;他亦没有迟疑,像其他任何人找他那般点了点头:“你随我来吧。”
&esp;&esp;然后,他径直从她身侧走了过去。擦肩的时候,王婉感觉到他身上带起的风拂过面颊。她微微侧目,看见男人丝毫看不出神情的一个侧脸。
&esp;&esp;她紧随其后跟了过去。张子承走得很快,她一路小跑着方才能够追上。
&esp;&esp;张子承的书房和方逸白的全然不同。他没有那些风雅的情调,一切布置从简——书架、桌椅,除此之外,似乎再无其他。
&esp;&esp;竹质的帘幔自门窗之上垂下,和他的剑法一样,简单利落。
&esp;&esp;桌面上的卷犊堆得很高,张子承在其后坐下,安静地看着眼前的人。
&esp;&esp;王婉并未多言,将这些年柳轻寒和自己一同收集的信息一一摆在他面前,开门见山地说自己的诉求。
&esp;&esp;张子承看得很认真。他并没有因为来的人是王婉而对此有任何懈怠。
&esp;&esp;王婉同样知道此事绝非儿戏,所以也只是坐在书桌旁,安静地等着他。
&esp;&esp;整个书房里只有他指尖摩擦过纸张的声音。
&esp;&esp;王婉带来的东西有很多,他一直看到入夜时分。房间里暗下来的时候,张子承言简意赅地对她说:“帮我点根蜡烛。”
&esp;&esp;王婉立刻去做,顺道还帮他倒了一杯茶。
&esp;&esp;张子承只是接过茶杯浅啜了一口,便又继续低下头去。
&esp;&esp;等到他把厚厚的一摞纸全都看完,也不知是几更天了。王婉见他有一会儿没说话,便端起他面前的茶杯:“这茶有些凉了,我去帮你续一杯。”
&esp;&esp;茶壶里的水沉入杯底,发出伶仃的响声。烛光也落在茶杯里,随着涟漪震颤成模糊的一片。
&esp;&esp;那人的声音却在此时从身后传了过来:“打开禁地,你知道对于青崖山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esp;&esp;他似乎料想到王婉会摇头,紧接着便道:“意味着四十二城结界,在一个时辰中,会全部失守。”
&esp;&esp;王婉面前的那杯茶已经倒满了,茶杯里的水波荡漾了一下便很快平静下来。杯底倒映的烛光,也在此时汇聚为一个光点。
&esp;&esp;“可是若是不开,天下将一直乱下去。”王婉道。
&esp;&esp;眼前的局面仿佛陷入了一个悖论里。
&esp;&esp;“正道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张子承并没有直接做出选择。
&esp;&esp;身后脚步声响起,王婉侧目时,看见他缓缓走到了自己身侧。
&esp;&esp;在他们身前的那扇窗外,是一片如洗的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