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的科室就热闹了,比如运销处。
运销处有两名女同志,是一块被分到厂里的,住一个宿舍。起先一个分到运销处管车辆调度,一个分到财务处,当办事员。因着两人关系好,办事员干脆申请调到了运销处,依旧做办事员,两人就在同一个部门了,天天上下班的在一起。
很快先后找了对象,找的都是厂里的职工,然后就是结婚,搬去家属院居住。他们分配的房子距离不远,两家就跟通家之好那么来往着。
大家就想,这种投票,他们肯定得投对方的,再加上自己投自己的一票,那每人起码就有两票了。
结果出来后,车辆调度2票,办事员一票。
同事们都不着急关心到底谁当选,谁没当选了,纷纷将目光看向两人。
只见办事员一脸铁青,她心里头清楚,自己是投了车辆调度一票,投了自己一票的,而今自己只有一票,那么就是自己投的,车辆调度这个好姐妹、好朋友根本就没有投自己!亏得在投票之前,她信誓旦旦,说肯定会投自己一票!
办事员难以遏制心中的愤怒,也不顾投票程序还在进行着,挥起巴掌就朝着调度员扇去。
虽然被人眼疾手快地抓住胳膊,并连拖带拽地将她带了出去,但这里面的事儿大家都猜出了因由,那个办事员掩着脸,羞愧而逃。
之后,办事员到底找了机会跟车辆调度打了一架,之后两人彻底掰了,互不理睬,领导没办法,只好又将办事员调离运销处。
但车辆调度的名声也算是臭大街了,谁还敢和这样的人来往?
这事儿,很快传遍了海州厂,大家都当个笑话来听,这是后话了。
当天下午,林玉峰就给颜丹霞等八人每人发了一张调薪申请表,让尽快填好交上去。
颜丹霞拧开钢笔,打了些蓝黑色钢笔水,很快填好,去了主任办公室。
林玉峰先对她表示恭喜,又鼓励她几句,拿起表格,仔细检查了一番,笑着说:“你这一笔字,是真好,填得挺好,可以了。”
“那麻烦主任了,我先回去工作了。”
颜丹霞转身,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身后传来“呀”的一声,转头,就看见林玉峰颇为懊恼的拍了下自己的脑门,说:“小颜,等一等!”
颜丹霞转头,有些不解地等着。
“哎呦,我这记性,真是耽误事!”林玉峰嘴巴嘟囔着,弯腰去侧手边的柜子里头翻着,不一会儿,从里面找出一本书来。抬手掸掸上面不存在的灰尘,又吹了一下,这才歉意地拿着书走过来,递给颜丹霞。
“小颜呀,实在不好意思,你也知道,我这人记性不好,最近事儿又多,就给忘了,忘得死死的。”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颜丹霞疑惑地看去,一行老式印刷体繁体字映入眼帘:机械制图学。
颜丹霞吸了口气,连忙接过来,细细看来,是本五六成新的旧书,化工大学出版社出版的,五十年代的大学教材!
“这是上回……就是秦今朝秦工给咱们带燕市特产那回,一块带来的,是听说了你想学习绘图,就把他上学时用的课本找给了你,他怕单独给你,有人说三道四的,就把这本书给了我,委托我给你。”林玉峰又拍了下脑袋,头顶上不甚浓密的头发跟着一颤一颤的。
“对不住啊,这书在我这儿放了快一个月了,今天看见你才想起来,耽误你学习了。”
颜丹霞摩挲着那本书,心脏跳得有些快,将书抱进自己怀里,笑了笑说:“没事儿,麻烦主任了。”
她还能说啥?主任都一再表示歉意,还能如何?骂他或者抱怨都不能改变什么,况且,这是车间领导,平时对自己非常照顾,往大了说是有知遇之恩的,她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儿就生气的。
林玉峰见她没生气,心里头稍稍舒坦了些,但又想弥补自己的过失,忽然想到什么,问着:
“我家你嫂子昨天还问我,你跟那个黄健,处得来不?”
这话一出口,便觉得自己一个大老爷们跟一个女同志谈论这种问题不合适,忙又接着说:“这样,你晚上来家,让你嫂子给炒两个菜,改善下生活,完了你俩好好聊聊。”
林玉峰今年四十六岁,足足比颜丹霞大了二十来岁,又跟颜丹霞的父亲共事过,是叔叔辈儿的,两人常来常往的,倒也不奇怪。
颜丹霞正好也想跟林主任的媳妇何嫚说说这事儿,便痛快地答应了。
晚上下班后,颜丹霞将用报纸精心包好书皮的《机械制图学》放在工厂统一发的深蓝色粗帆布挎包里,在车棚里骑上自己的自行车,先去了趟购销店。
购销店在生活区这一侧,靠着马路的位置,面积很大,分成了相通着的三个门市,一个是副食日用百货,一个是粮油米面,一个是肉、菜。旁边紧挨着的,是饮食店,全天营业,赶上食堂没饭了,可以来这边吃饭。
颜丹霞先去副食店,买了两斤槽子糕,本来想再买些水果的,但看着只有橘子和国光苹果两种,抽抽巴巴,品相实在太差,便又称了一斤水果糖。
槽子糕和水果糖这两种都算是高价商品,不用票,被售货员用油皮纸包好、系上纸捻儿,纸捻儿上留了圈口,颜丹霞收好找回来的零钱,拎上点心和糖,将圈口穿过车把,又往下拉了拉,确定不会散开,便骑上车子继续往里走。
林玉峰家,位于生活区的西边,沿着男生宿舍楼一直往南,沿着用煤渣铺过的,大概可以容纳三四个人并行的大路往前走,经过几户人家,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