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宣布了职代会正式开始后,便请沙厂长讲话。
沙厂长说了两句开场白,便开始进入正题。
“今天召集大家开这个会议,主要是为了两件事。第一,天然气供应问题。港口油田从本月开始,限量供应,供应量只有之前的一半儿。”
这话一出,下面就响起一片哗然,能被选为职工代表的,相对于普通群众,责任心、身为企业主人翁的意识都要更强,原料减少一半,就意味着合成氨和尿素的产量也会减半。
好在他们还知道现在在开会,很快就熄了声音。
沙厂长给他们时间讨论,趁着这个间隙,去看坐在前排的领导们。
梅书记勉励维持着笑容,只是看向舞台上的眼神显得阴恻恻的,听到沙厂长的话吃惊得不行。
其实所有数据报告,包括每个月购进的原料数,每个月生产计划的调整等等都要呈报给书记的,可显然t,梅书记并没有看过。
他左右看了看,看到前排之人表情不一,有跟他一样吃惊的,也有平静的,他特地往沈岳良脸上看了一眼,使劲磨了磨牙齿。
他又忍不住最后面看了一眼,秦今朝坐在那边,他不是职工代表,却是被同意过来列席的。
“嘶……”咬牙的劲儿大了,牵动了肿起来的腮帮子,疼得他龇牙咧嘴。自从上次牙肿过之后,一上点火就肿腮帮子,肿得喝水都疼。
沙厂长见大家伙讨论得差不多了,继续说:“港口油田供应量忽然减少,一是产量问题,二是天然气用户激增,大家也都知道,油田天然气要首先保证民用。但保持半数天然气供应也无法长久,据港口油田的预计,三个月后,天然气的供应量大概只剩三分之一了。”
产量减半,尚能维持,若是只剩下三分之一,那便是维持都无法维持了。
按照常规技术要求来说,如果产量负荷低于45%,是不能够开工生产的,也就是说,三个月以后,工厂可能要面临着停工停产了。
下面的职工们一阵哗然,这确实是有关于企业生死存亡的大问题啊!
这次沙厂长没留给大家太多讨论问题的时间,他双手下压,示意大家安静,接着说:“不光天然气的供应量下降,价格也即将上涨,调整涨幅为10%。”
这个问题大家倒是没多在意,原料价格上涨,产出的合成氨和尿素的价格也随之上涨便可以了。
“同志们应该也注意到了,我最近频繁出差,往返于燕市、港口油田,就是想寻求上级部门的帮助,寻求解决现状的方法,但可惜,我个人能力有限,愧对大家,我今天特地召开这次职工代表大会,就是想和大家商议下解决方法。我这里有两个提议,提出来,提请大会通过。”
职工们安静地等着沙厂长说下文。
“为了海州厂的生存计,为了海州厂二千多名职工及其家属计,广大党员同志们,用到我们大家的时候到了!咱们必须要挑起担子来!基于此,鼓励广大干部、职工积极献言献策,为找气想办法。对于有突出贡献者,会给予奖励,甚至破格提拔!”
紧接着,他示意厂办的通知朗读了一遍奖励规则。
这样的规则,本不用在职代会上表决的,但表决了意义便又格外不同,职工们纷纷举手表示同意,这又不是什么坏事,也没有人会反对。
梅书记转头,看着几乎所有人都伸了手,自己便是不举手也没有任何影响,便也只好憋着一股子气儿,不情愿地将手举起来。
有书记员将这些提议全都记录下来,回头是要形成职代会决议的。
这结果不出沙广军的意料,他笑了笑,紧接着语气缓慢而又坚定地说:“我作为海州厂的厂长,党组成员之一,你们俗称的二把手,今天就表个态,为了大化厂的全体员工,为了千千万期盼能买到尿素化肥的农民们,就算再苦再难,也要给咱们把气找回来!”
梅书记从缺气的震惊中缓过来,这会儿心里头直骂娘。总算明白沙厂长为什么要召开职代会了,就是为了现在,为了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啊!他为啥要强调他是党组成员之一,强调他只是二把手,不就是说他之前还有个党委会书记,还有个一把手嘛!
他二把手都表态了,那一把手呢?今天要是不表个态那就里子面子都没了,以后就是再拿党委会来压人,恐怕也不好使了,可是真要是表态了,自己上哪儿去找气啊!
但没办法,也只能先把态度摆出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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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书记连忙站起来,走到主席台的位置,抓了桌面上的话筒,挤出个笑容来,说:“本来,厂子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和沙厂长是想先瞒着,先找到气源再说,可是呢,海州厂是大家的海州厂,海州厂的每位同志都有知情权,也有为海州厂贡献力量的权利,所以我和沙厂长商量着,才召开了这才职代会。借此机会,我也表个态,我,梅向党,一定会为了寻找气源,解决海州厂难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可寻思,跟没说一样,沙厂长岂能放过他,笑着说:“大家都要向梅书记学习。”说着,就率先鼓起掌来。下面的职工们也稀稀拉拉地拍着掌,这种话,大家听得太多了,喊口号,说空话,谁不会啊,互相对望一眼,撇撇嘴,露出个心照不宣的笑容来。
听到这话,梅书记只觉得后背有些发毛,有点不详的预感。
就听沙厂长接着说:“我看不如这样,梅书记,咱们作为梅州厂的书记和厂长,就各自承担一半的找气任务。对于有能力找到气源的同志们,就让他们自己选择,看看是要放在我这里,还是你那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