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朦胧模糊的手,将他温柔地放置进了一条河流中。他咕嘟嘟地冒着泡,沉到了河底,他从头顶河面的倒影中看见了自己此时的模样——
是一块温润光滑的像黄玉一样的卵形大石头,他的样子比起身旁的大部分石头来说,还算工整好看。
可在他半透明的石头身体深处,有着一条狰狞可怕的黑红色裂缝,那条暗裂就像一条丑陋的蜈蚣一样地寄居在他的身体当中,它会把任何拿起他细看的人给吓一跳。
江旺听见自己身旁的其他石头们在说话:
“真希望下一块被人捞走的石头能是我,我虽然其貌不扬,但我的身体里可藏着翡翠呢!”
“唉,我好丑,唉,任何人都不会看上我,唉,我就该永远地沉在这条河底无人问津……”
“咳咳咳、我今年都七十多岁了,为什么还没能从河面上等来那个捞走我的人……”
“……”
江旺又向河的两边看去,两边只有无尽的荒野。
这时,有一块儿石头兴奋地喊到,“有人来了!”
在河的下游远处,飘来一只纸折的小船。船尾处站着一名看不清身形模样的撑船船夫,船头处坐着一脸茫然的甘棠。
船夫用辨不出男女也辨不出年龄的声音缓缓说到。
“年轻人,在这条河流里,总共有七十多亿块石头。我们乘着这艘纸折的船,能途经过其中的八万余块石头。
“而这八万余块石头里,你可以看清其中的三千余块;三千余块的石头里,你又能细细打量其中的三百余块。
“三百余块被你细细打量过的石头里,你能带走其中的很少部分。具体你能带走多少,就看你本事了。
“看见你手旁的那把纸勺了吗,拿着它去捞吧,捞水底的这些石头。在纸勺子被水浸透崩解之前,在纸船沉没进河底之前,去捞吧。
“但要记住,这是一条不能反悔的河。在这条河里发生过的所有事,都会有它们各自的结果。
“看清你真正想要的,做出你心中的选择,不要在河上错过,也不要在河中后悔。
“去捞取你的石头吧。或者跳进河里,也成为其中的一块儿等人捞取的石头。”
甘棠目光呆滞地挠了挠脑袋。
“啊?”甘棠涣散的眼神中写满了《我是大聪明》,“你刚才在说什么?你好像话里有话……”甘棠唯唯诺诺,“可我语文成绩不太好,我一直都不会做阅读理解……”
撑船人:“……”
甘棠委屈巴巴地抠手手,“求求你了,你说点我能听懂的吧。我怎么突然跑来这儿捞石头了?”他望向四周,“这里是哪里?我是不是因为那个什么‘因果’的加强干涉,才来到这里的?”
撑船人在沉默了一会儿后,缓缓解说到,“是的,你正处于‘因果’的加强干涉中。你在你的愿望中所想达成的欲求,正在这条河流里待你捞取。”
甘棠有些明白了,“是不是河底的这些石头,我捞对了就能实现愿望,捞错了就完蛋了?”
撑船人点头,“每一块石头都对应着世间中的一个人。你看——”
撑船人手指向远方,甘棠顺着看去,就看见河上还有另一艘纸船,船上也有一名撑船人与一名乘客。
那名乘客举着纸勺,犹豫不决,不断喃喃。
“这块儿好像不错,这块儿也很漂亮,我要捞哪一块儿呢……”
在一番犹豫后,他咬牙捞起了一块儿白色的小石头。
那石头一被捞到船上,就立马变成了一位年轻可爱的女子。但乘客看见她时却不太满意,“不,这不是我真正想要的!”
他不顾女子的哀哀祈求,狠心将女子推回水里,那女子一沾水就立马又变回了石头。
乘客继续在河面上捞啊捞,有一次他一次性捞了两颗石头上来,船上同时多了两个人,那多出来的重量差点把纸船给压翻了,他吓得赶紧把两人都推回了水里。
他一直捞了六次都全没有满意,终于在捞第七次时,他的纸勺断在了水里,他什么也没能捞起来。他最终一无所获,绝望地随着纸船沉进了河底。
并周而往复,不断地在这条河流上演出这场戏剧。
甘棠兴奋地对撑船人说,“我知道了!是不是代表江旺哥的那块儿石头,也正沉在这条河底,我只要把他捞起来,我就能抱得美人归了!”
撑船人点头,“是的。”
甘棠苍蝇搓手,“还有这种好事?江旺哥!江旺哥你在哪儿?你能不能给我冒个泡?我来捞你了!”
河底的江旺正想努力晃晃身子,给甘棠冒两个大泡出来,就震惊地看见,许多河底的其他石头先他一步狂热地向甘棠冒起了泡。
“甘老师!甘老师我宣你!”其中一块儿冒泡的石头在尖叫。
“甘老师,我想嫁给您,我想和您一起抚养汪酱……”一块儿冒小泡泡的石头在憧憬。
“男人,你长得好漂亮~你是我这辈子喜欢过的第三十三个人~”一块儿冒彩虹泡泡的石头在歌唱。
还有一块儿没冒泡的大石头在江旺身边吐槽,“不是,你们真没觉得他除了颜值和嗓子一无是处,人有点不太聪明的样子吗?”
船上的甘棠满头大汗,“啊?怎么有那么多石头都冒泡了?你们不要妄想误导我了!除了江旺哥我谁也不会捞的!”
撑船人悠悠地说,“想要找出你想要的石头,还得靠你自己的眼睛来认。”
“唉。”甘棠只好放弃作弊的想法,他趴到船沿上望着河底,“江旺哥的石头,会是什么样子的呢?他应该是块儿很大的石头,他变成的狗都有那么大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