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喊出声音,李怡就突然惊醒,看清楚眼前的人以后,她坐起来,抱住了张亦可。
“我们遇到了!”李怡害怕地说:“整个班的人围着一个人,把他拖到保安面前,那个人是被活活打死的!他还那么小,六岁的年纪……”
李怡思维是大人的思维,看到小孩子被那样对待,接受不了。
张亦可回抱住李怡,“没事的啊。我们在心里为他喊一声阿弥陀佛,别怕。”
李怡忙喊了一声“阿弥陀佛”,又说:“我也不光是怕那个……我们还能回去吗?”
“不知道。”张亦可说:“我在努力了。”
“你也遇到……”李怡似乎是想问一句什么,但这时候张旭勇推门进来了,于是她的话被打断,就没再说。
张亦可明白她的意思,思考一瞬,说:“没有,我很幸运,在这里一直都平安,什么都没有遇到。”
李怡长吐一口气,安心许多。
张旭勇看着她,没有说话,半晌后冷冷“哼”了一声。
张亦可在这里一点不怕他,也冷冷“哼”回去,还附赠一个差点翻上天的白眼。
张亦可往门外走,“起床洗漱吧,马上吃饭了。”
她的手按上门把手的时候,张旭勇喊了她一声,问:“你知道自己错了吗?”
张亦可没回头,握着门把手的手紧了紧,“我哪里错了?”
李怡说:“你住院的时候,小凯来看过你几次,他真的很喜欢你。”
张亦可想起他表里不一的性格,来看自己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她心下一阵恶心,忍不住说:“让他滚。”
张旭勇在她背后长叹了一口气。
“恭喜!”
日子平缓过到周五,没有意外发生。
张亦可和刘宇凡每天都会收到一个和他们监护人身份无关的任务,先后造出了椅子、凳子等等物体,实在是一脑门雾水——明明之前了解到的那些中,并没有提及到这些。
监护人不应该仅仅只是监护人吗?为什么他们还要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张亦可费解不已,原本已经清楚很多的思绪也在这一刻再度混乱起来。
李怡和张旭勇那里也不太顺利,他们现在拒绝与张亦可聊天,每天从学校回来都神神秘秘的,如果张亦可不主动问,他们甚至不会去同张亦可说上一句话。
每当张亦可去找他们,他们就是一副失望至极且无可奈何的表情看着张亦可,时而长叹一口气,时而再问一次:“你知道错了吗?”
张亦可也十分委屈,终于有一次,她忍不住了,说:“离家出走把自己折腾到这个鬼地方,害你们为了找我也来到这里,是我不对。但在其他事情上,我不认为自己有不对的地方。”
张旭勇就深沉地看着她,表情俨然更加失望,以至于话都不愿意再对她说。
张亦可从来没想过,她和父母之间有一天竟然会变成这样。
这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的事情,张亦可完全没有设想过这种可能。他们从来都是别人眼中最完美的一家三口。
张亦可曾经在网上看到过这样一件事——一位家境优渥的博主拍摄了一张自己家豪宅的一角,在网上发图,配文:我不要很多钱,我想要很多爱。
张亦可在评论区看到了太多人的境遇,看到很多人分析自己的情况,最后得出自己没有得到钱也没有得到爱的结论。
张亦可看得难过极了,唏嘘不已,同时又很庆幸,自己的成长经历得到过足够的钱,也得到了父母全部的爱。
她以为他们可以一直这样的。
哪怕他们争论不断,激烈吵架,对彼此生出很多不可理喻的怀疑和揣测,张亦可也从来没有对这一点产生怀疑。
可是现在,张亦可动摇了。
她想,其实自己是否也是没有得到过太多爱的另一种典型?
这一念头让张亦可感到恐慌,这样的自己让她感到面目可憎,丑陋不已。
张亦可没有再让自己去想这些事情,惴惴不安地度过了周五。
这天,她的额外工作是五张手抄报,主题分别是“我们有爱的一家”、“我善解人意的母亲和坚强勇敢的父亲”、“我生活在一个幸福和乐的世界”、“我朝气蓬勃的校园生活”、“我真是一个快乐的人。”
张亦可在美术这方面实在没有一点天分,近来发生的事情又让她感觉不到一点开心和快乐,手抄报的五个主题与她当下的心境完全不符。
刘宇凡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在孤儿院长大,自小的生长环境特殊,也实在是无法对那五个主题产生共鸣。
两人愁眉苦脸地磨叽了好一段时间,最后才卡着时间点做出了一张。
严格来说,是刘宇凡做出来了一张。
主题为“我们有爱的一家”的那个。
他画了两个“介”字型小人,一个小人头顶上方画了三笔当做三根头发,另一个画了两笔,看上去像是双马尾。
三根头发的那个让张亦可想起来三毛,三毛穿着围裙,手里端着两盘菜,他身后的菜案上面还放着另外两盘菜,脚步平缓地朝前走着。
双马尾在他旁边,手上拿着碗和筷子。
算是很简单的一副做饭图,张亦可不知道这和“我们有爱的一家”这个主题到底哪里产生关系,但至少能够应付差事,张亦可无可无不可,很认真地对刘宇凡说了两句赞赏的话。
这件事情到此结束,剩下那四份手抄报,被两人心有灵犀地当做不存在。
周六,张亦可和纪梧见了一面,同她说那些监护人身份之外需要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