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老太监念出旨意时,姜姒才无比惊讶,同时也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像是踩了棉花,轻飘飘的,不太真切。
当时裴珏还轻叹说,没能先给她挣个诰命,是他做夫君的不上进没用,还望夫人莫要嫌弃他,惹得姜姒笑骂几句。
“姒丫头。”
裴父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姜姒看过去,犹豫了下,“嗯”了一声没说话。
其实回府以来,这还是第一回见面,因为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说心里完全没有芥蒂,那是假的,只好这么不尴不尬的。
裴父许是猜到她知道了,看起来也是一副不知该怎么面对她的模样,沉默了片刻,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些什么,但看了眼周围的下人,终究只是道:“你们好好的。”
姜姒微怔。
但裴父却不再看她,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听见小丫鬟禀报静院那边的事,皱了皱眉,沉吟半晌吩咐了几句后离去。
背影瞧起来似是没了以往的挺直,隐隐有些佝偻。
而没过多久,姜姒便听说,被禁足静院的陆氏在又撒火罚跪打骂了一整院的丫鬟后,让听松堂的下人们悄悄避开众人视线连夜用马车送去了乡下庄子。
是谁下的令不做他想。
而裴父本人则向上递了告罪请辞的折子,将自己原本可以等待一年后复用的路彻底斩断,令上京城里好些人家背后念叨说糊涂。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此时的姜姒将圣旨交由下人们捧去供奉祠堂后,晕晕乎乎地回了清涘院,坐在房里打开没理好的账册盯了半天,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一个字。
直到裴珏下值回来。
瞧着青年眉间隐有疲倦之色的模样,她收起账册,倒了杯茶水过去,心疼道:“怎么会这么忙?”
眼底都泛着血丝,一看就是劳累又没休息好。
裴珏接过茶饮尽,安抚地朝她笑了笑,“初入禁军,杂务多了些,再加上太子临位在即,过段时日便好了。”
诸官于朝中来往脉络复杂,处处都是学问,又哪里是简单的一两句话能够轻描淡写地带过的呢?
特别裴珏还是从青州突然调任回的上京,且一回来就被委以重任,领了禁军副都指挥使的职务,令无数人艳羡的同时,也成了不少眼热之人的眼中钉。
但姜姒知道他是不想让她担心,也相信凭他的能力足够处理好,于是也不再多提,将今日圣旨到府上的事儿说了下。
裴珏从袖里拿出一个油纸包递过来,笑道:“这下该称表妹一声平宁县主了。”
“县主,微臣下值时路过鸿兴楼买了些点心,不知县主可否赏脸品鉴一二?”
左一声县主,右一声县主,喊得人怪不好意思的。
姜姒嗔他一眼,接过油纸包打开,是喜欢的桃酥,便拿帕子擦了擦手,捏起一块尝起来,同时说起了她的顾虑。
原本宫里边儿透出来的意思不是说乡君么?怎么又改口成了县主?
她担心有些不妥,毕竟裴珏已经算是站在风口浪尖上,而再来她这么一出,怕不是有些火上烹油。
裴珏闻言,沉吟片刻道:“的确大晋从未有过册封非皇家女眷的先例,但太子要的便是未有先例。”
姜姒一愣,“你的意思是?”
他解释道:“正是因为从未有过先例,所以才能更显出皇室的看重,特别这个先例还是曾经为大晋捐躯的忠勇县伯之女。太子此举意在昭告天下皇室不会薄待任何一位有功的忠臣之后,也意在向天下人彰显自己与那位的不同。”
话中的“那位”,便是在民间素有残酷声名“卧病不起”的圣上。
既然是一举两得,太子索性大笔一挥,将封号又向上提了提,免得让百姓们私下嘀咕皇家太小气。
听完裴珏的话,姜姒知道没什么大碍便也放心了,转念记起了清涘院库房里堆成小山的各家送来的礼物,指了指方才放到一边的令她头疼的账册,想把难题甩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