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池砚良自煎寿堂中死里逃生之后,他就很少再待在土地殿内,除非有任务派遣,否则大多数时候,池砚良都会住在自己在天界选的一处清净之地。
而八千明极事务繁忙,尤其是除祟之事,雷定渊常常会待在凡间好几天都不回来,虽说对于天界来讲,也不过就一壶茶或者一个日升月落的时间,但对于明怀镜来说,算是出奇的难熬了。
故而这天,明怀镜完成一天的修习,却也迟迟不见雷定渊人影,顿感无聊,于是转头就去到了池砚良的新住所。
还没等明怀镜走近,他便看见池砚良的家门大开着,心中立刻浮现出池砚良被小仙闯入家门痛殴的各种场景,遂人未至笔先行,谢安利箭般“嗖”地飞了出去,明怀镜大喊道:“住手!哪里跑!”
“啊!啊啊啊啊啊别杀我别杀我——”
然而从房内传来的,却是池砚良的惊恐叫声。
明怀镜一看,哪里有什么无理小仙?只见池砚良跌坐在地,被额前的谢安笔吓得丝毫不敢动弹,明怀镜连忙撤回谢安,上前拉了他一把:“抱歉抱歉,我还以为有其他人来了,你怎么不把门关上?”
池砚良站起身来拍拍屁股,摆手示意自己没事:“镜哥,你来得正好,我有一事要跟你说。”
“何事?”
池砚良露出身后的包裹,道:“我要走了。”
明怀镜表情一滞:“啊啊?”
池砚良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得有问题:“哦,不是不是,我就是要去人间住一段时间,还会回来的。”
“哦——”明怀镜坐了下来,喝了口茶,“为何如此突然,是去哪个地方?”
池砚良拍了拍自己的包裹:“我们土地比较特殊,更喜欢脚踏实地的东西,天界虽说灵气充足,但到底是无根土,我听说人间有成片的田野土地,心中很是向往——至于去哪,还没想好,我想到了那里再看看,云游也不错。”
“而且,这马上就要到七夕佳节了,据说街上会有非常多漂亮的花灯,很是热闹,若是错过,就太可惜了。”
原本,明怀镜是最喜欢参与这种热闹的场合的,更何况他已经许久未曾下凡,这下更是心中躁动,但不知为何,他却一下想到了雷定渊。
那些花灯话本,剎那间就变得索然无味了起来。
于是明怀镜话至嘴边,就变成了:“原来如此,那我就不耽搁你了,快去吧,记得给我带点好玩的东西上来,我都好久没出去玩过了。”
语毕,明怀镜就往外走,却见不远处一个黑影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还被云狠狠绊了一跤,明怀镜一下将他扶住,见其是这次同雷定渊一道下凡除祟的神修之一,问道:“这是怎么了?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雷少主呢?”
神修大汗淋漓地抬起头来,明怀镜顿时心生不妙,接过池砚良递过来的茶,道:“先喝口水,慢慢说,雷少主怎么了?”
那神修手抖得杯子都捏不稳,道:“小,小殿下!雷少主不见了!”
明怀镜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神修明显被吓得哽了一下,明怀镜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态,道:“别急,去找过承灵真君了吗?”
池砚良道:“不好,镜哥你忘了,中元节快到了,这段时间正是天界正神前往各自道场作法的时候,都不在天界。”
“是,是,”那神修攥着明怀镜衣袖的手愈发紧,“我们能想到的只有小殿下了!”
明怀镜安抚性地拍了拍神修的肩,随即二话不说就往降神台走,谢安笔周身散发着充盈的灵气在他身边流转,明怀镜声音沉沉,道:“等我。”
黄粱仙·四十八
漆红大门上已经覆盖了一层薄灰,明怀镜正要伸手去开门,旁边的雷定渊已经一脚踹了上去,厚重的门板吱呀吱呀,逐渐显露出其中样貌。
映入眼帘的整个李府,杂乱不堪,山景鱼池早已被砸得东一块西一块,甚至还能隐约看见火烧的痕迹,但所有的尸体都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只剩下满地满墙的血迹。
明怀镜站定在李府正中央,环视了一圈。
“如此大规模的屠杀,李家是和谁结下了这么大的仇?”
“还有一种说法,”雷定渊的声音听来有些模糊不清,“李府上下并非为人所害,而是自我了结。”
明怀镜皱了皱眉头,对这样的说法不置可否,随即向李府中堂走去,中堂后面原本应该供着家里逝去之人的牌位,但现在已经满是浮尘,没有人能再来供了。
这个时候,中堂正中间的墙壁上,有一件几乎被血完全糊满的对象,在明怀镜的眼角处闪了一下。
明怀镜脚步一顿,就要伸手去揭,却被雷定渊按下了:“做什么?”
明怀镜道:“我想看看这个是什么。”
“太脏了。”雷定渊用冥芳剑尖将其挑了下来,又将其上的污秽除尽,露出其原本的样子。
这东西看上去像一面幡旗,嵌有金边,幡旗上似乎还写有几行字,雷定渊瞥了一眼,就道:“这是凡间的修仙世家,在供奉神仙时会用的法器,类似的应当还有很多。”
明怀镜点点头,也不再多问什么,转而道:“此行是来除鬼祟的,从我们进来开始,却没有碰见什么,不知这李府有没有设下灵堂之类的?那处怨气最盛。”
此话不假,但李府的人早就死绝了,哪里还有人去设灵堂,因此明怀镜刚说完就反应了过来,就在这个时候,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阵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