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疯子,怎么又跑过来了?!晦气,滚远点,呸呸呸!”
随即又是一脚踹在身上的闷响:“去你妈的——一个私生子还敢跑出来丢人现眼?我看李府上下恐怕就是你这个扫把星害的!滚远点儿,别挡着我做生意!”
被踹的那人一阵嗫嚅,也不说话,沿途被人东骂一句西踹一脚,跌跌撞撞地朝这边跑来。
这一切都逃不过明怀镜和雷定渊的耳朵,尤其是“李府”二字,二人正要站起身查看情况,老板却转过头来让他们稍安勿躁,随即出门招手道:“阿归——阿归!到爷爷这儿来,爷爷这里有好吃的!”
那个被叫做“阿归”的人看见了店老板,一下高兴得不得了,眼睛里都放着光,近乎雀跃地跑了过来,之前路旁的店家一看,就呸道:“老头,你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多给自己积点德吧!”
店老板脸色一沉,端起洗菜水就泼了出去:“去去去,去你的!老子要做什么关你们屁事,把你们家那仨瓜俩枣守好再说!”
随即他手上变戏法似的多出一个大肉包子,将阿归引进店里,道:“慢慢吃,别噎着——二位公子,这孩子可怜,这条街上没几个人待见他,你们多担待啊。”
两人摆摆手道:“无妨。”
仔细瞧来,这阿归身上并不脏乱,即便衣服打了很多补丁,也是穿戴得整整齐齐,阿归听了店老板的话,边吃边道:“爹爹!”
店老板叹了口气:“哎呀,差辈了,教了多少次了,我不是你爹,叫爷爷。”
然而没用,阿归不回答,又笑呵呵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过了一会,似乎是看出两人有什么话想问,店老板主动道:“关于这孩子,你们有什么话想问的就问吧,我也照顾不了他多久了,你们多问点,以后还能看看,有没有哪家好心人愿意收留他的。”
这话叫人听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明怀镜垂眸道:“店老板,这孩子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店老板叹了口气,答:“他叫李何归,今年大概也就十四来岁吧,就是李府的人。”
二人对视,明怀镜又道:“但我们听说,李府之前遭了变故,这孩子为何独自活下来了?”
谁知,话音刚落,原本一开始还说得好好的,店老板却一下怒目三分,骂道:“那李府,唉,真是作孽啊!”
黄粱仙·五十
明怀镜倒是没想到这店老板会是这样的反应,不由看了那孩子一眼。
十四岁左右的大的年龄,已经是个大孩子了,可这李何归,看上去心智却似乎不甚齐全,明怀镜又想到方才听见大街上的人骂的“私生子”,心中不免多了几分猜测。
店老板道:“那李家的家主,在除祟修炼这件事上倒是矜矜业业,我们这一片的人,都受李家庇护,但他却是个风流成性的,做什么事都高调得很,在当地都出名得不得了。李家主还未成亲的时候,就喜欢四处沾花惹草,他的好几个孩子就是这么来的,李何归,也是这么来的。”
听到“好几个孩子”,明怀镜干咳了两声,去看雷定渊,对方脸色沉沉,默默听着。
说话的这段时间,店外途径了不少人,几乎无一不在进店那一刻停下了脚步,看见李何归之后,暗骂一声“晦气”,然后转身离去。
明怀镜收回目光,用手帕擦干净了李何归嘴角沾的肉沫,道:“那李何归,是自出生起就如此吗?”
店老板自然知道明怀镜说的是什么,答道:“不是,这孩子其实很聪明的。”
说罢,他又长叹一口气,店里人少,他索性将有些发黄的帕子往灶台旁一扔,啪一下坐在了二人对面:“听我慢慢跟你们讲。私生子嘛,唉,你们也知道,肯定不受这种修仙世家待见,人家要的就是名正言顺,偏偏这孩子啥也没有,但其实,这孩子的亲娘,差一点就能成这李家主的夫人了。”
“但我刚才也说了,世家大族最讲究的就是门当户对,他娘就是个没钱没权的普通人,所以最后亲事也不了了之,后来李家主娶了其他世家的女儿,李何归的亲娘在家里等啊等,最后等来这个消息,一下想不开,活生生就把自己怄死了!”
明怀镜越听,眉头就蹙得越紧,桌上的长寿面也有些坨了,他连忙用筷子搅了搅,却听得一旁的雷定渊沉声道:“随意辜负真心,此人断不可交。”
平时听说书看话本,雷定渊都是个只听不说的人,这下居然主动评价了起来,明怀镜有些意外地看着他,然而雷定渊也只是抿了口茶。
店老板不知其中内情,一拍桌子道:“谁说不是!我看这李家主也没那么爱他娘,因为那女人去世后不久,李何归就在李家受尽欺负,也不让他修炼,谁愿意自己的孩子被人呼来喝去的?但那个时候,李何归也没变成这个样子。”
听到这里,明怀镜道:“听起来,这位李家主的所作所为,似乎十分广为人知。”
“哎呀,”店老板手一挥,“这些事在当地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虽然不好在背后说别人,这人还没了,但话又说回来,我也差不多快了,大不了到时候下去陪个罪。”
说罢,店老板压低了声音,道:“后来李家发生了那档子事,大家都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逃出来的,只知道李何归逃出来之后,这儿。”
店老板两指点了下自己的脑袋:“就有点不正常,经常前言不搭后语,估计是吓的,这样一来,这孩子变成了个疯的,就更不受人待见了,但我看,他一讲礼貌二爱干净,可比某些正常人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