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怀镜抬手随意一挥,谢安笔立刻悬浮于身侧,金光逼退了大半瘴气,这时,明怀镜耳朵微动,听见了背后指甲挠动木桩的声音。
“哎呀——”明怀镜尾音拖得老长,声调抑扬顿挫,“一点耐心都没有,这么快就想来要我的命了?”
嗖!
明怀镜身后一阵破空之声,然而正当他要动手之时,只一眨眼的功夫,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惨绝人寰的嘶吼尖啸,那尖啸声惨叫出声:“好痛!雷定渊!!你个狗杂种!——”
明怀镜眼睛一亮,回身一看,眼前十步开外,立着一身修长黑衣挺立如竹,脸上还半掩着画着金乌的黑斗笠的雷定渊,还维持着祭出冥芳的姿势,不由大喜道:“阿渊!”
想要偷袭的鬼祟被冥芳死死钉在了柱子上,这一剑可谓让它喷出了大半生修为,嘴里还在不断骂爹骂娘,明怀镜道:“你再多说一句,我就让你这辈子,下辈子,都再也说不了话。”
鬼祟闻言噤声,明怀镜“嘶”了一声:“哦,不过你本来也没有下辈子了。”
鬼祟嘶哑咧嘴,下一刻谢安笔立刻竖在它脑门跟前,然后,周围安静了下来。
明怀镜道:“阿渊,你为何看起来不高兴?”
雷定渊道:“我没有。”
明怀镜道:“你有,你——”
就在这时,四面八方无数黑影,朝着明怀镜腹部灵田横冲直撞而来!
明怀镜正要抬手格挡,但那黑影速度太快范围又广,此时已然来不及,眼看要伤到了,雷定渊脸色剧变,一把将明怀镜搂在怀里,试图以身挡灾,这下明怀镜看清那些黑影正是无数只鬼祟,心脏狂跳,大喊道:“雷定渊你疯了!”
然而就在明怀镜脑中一片空白之时,整片园林的土地,突然开始剧烈震颤起来,随即“砰!”——在雷定渊与明怀镜二人跟前炸开了一面巨大的土墙,将所有黑影都阻挡在外!
这下,雷定渊立刻反应过来,冥芳化作万千剑雨,瞬间就将那些鬼祟灭杀得片甲不留。
一切结束,在空中腾起的土墙正好哗啦啦散落在地,明怀镜顺着往地面看去,就见池砚良的手正抓着一个晕死的人往地下潜去,看模样很是像那个带路的神修,此外,他临走时还不忘竖了个大拇指。
雾气散开,有阳光进来,原来此刻正是清晨。
明怀镜依旧有些惊魂未定,道:“真的是你真的是疯了,刚才给我挡了,你怎么办?”
雷定渊少见的语气不善:“那这次若是没有我,没有那面土墙,你又打算怎么办?——”
“你是准备让我一个人收到你魂灯已灭的消息,然后下来给你收尸吗?”
话音刚落,雷定渊整个人都明显僵在了原地;明怀镜也完全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张了张嘴,明明喉间哽了无数句想要回怼的话,却愣是一句说不出口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从未如此尴尬过,半响,二人又同时道:“对不起。”
随即便是对视,茫然,明怀镜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
而雷定渊依旧正经道:“阿镜,对不起,我不该说那样的话。”
明怀镜叉腰道:“我就知道你生气了,但你听我说,我这次偷跑下来,是有原因的。”
明怀镜将那神修是如何把他从天界引到这儿来,又如何撞上了雷定渊的事讲了个一清二楚,丝毫不做掩饰,雷定渊安静听完,道:“所以,你在途中就发现,那神修其实有问题。”
明怀镜肃然颔首。
“如何得知?”
明怀镜在戏台对面的鱼池边坐了下来,伸出一根手指头:“其一,邪祟隐瞒气息的修为能高到连你都瞒得过,那起码是灾秽往上了,照那神修的说法,这园林修在闹市之所,可灾秽现世则至少是整座城池遭殃,绝非池中之物,怎么可能肯委屈自己住在这种地方?”
“其二?”
“其二,”明怀镜眨眨眼睛,“我还偏就不相信,区区邪祟,能把你雷少主如何。”
雷定渊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道:“这次有惊无险,但即便如此,以后也决不能掉以轻心,天界明显有人坐不住了。”
然而被刺杀的明怀镜本人倒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有你在,他们想杀我还是等下辈子吧。”
雷定渊有些无奈,又道:“你既知晓其中猫腻,为何还要下凡来找我?”
闻言,明怀镜微微抬眼,他的眼睛本就是淡淡的金色,此时水面波光正巧映照于他眼中,看着通透无暇又水光潋滟,此时雷定渊正站在他的侧面,瞧着只觉得,这世间最珍稀的宝石都比不上其半分。
明怀镜答非所问,狡黠道:“我现在还是有点生气,这可怎么办吶雷护卫?”
雷定渊叹气道:“任你处置。”
明怀镜得逞般地一笑:“听说七夕佳节,人间夜市非常热闹,我们一起去四处看看,如何?”
“好。”
黄粱仙·五十二
人间的花灯明而又灭,年年岁岁的样式各不相同,即便是明怀镜十八岁生辰那年,他与雷定渊在那个夜晚见过的令人惊叹不已、眼花缭乱的花灯,后来也被搁置在手艺人的仓库角落里,逐年落了灰。
天界又过了三年。
不知为何,这三年里,明怀镜的禁足被限制得更加严重,分明之前还只是口头下令,而如今,整个四大神族在天界的管辖范围都拉起了实打实的禁制,明怀镜绞尽脑汁尝试了无数种办法,甚至动用过谢安笔,最后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这个禁制,只针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