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老板看外面形式不妙,悄悄躲进了酒楼厨房,此时见明怀镜支了钱,脸色总算是好了些,见三人欲走,踌躇一番后多说了一句:“几位公子,看你们气质不凡,应该是不怕这个,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们一句。”
明怀镜停下脚步:“请讲。”
老板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往外张望了一番,才缩回脖子道:“我们这儿的人都有点怕王氏,不仅是因为王景——哎呦,要是只有王景就好了,问题在于他那个舅舅,王清,他可真不是个好对付的主!”
“我们这里有个故事,”老板说到这里,竟然打了个冷颤,“说王氏刚刚搬过来的时候,有些人不熟悉,不小心触了王氏的霉头,后来某一天,就传出了那些人都不见了的消息,你猜后来,是在哪里发现这些人的?”
明怀镜道:“树林里?”
老板惊恐道:“王氏哪里会这么好心!后来是有人想去王氏里做客卿,进去的时候好好的,出来的时候人跟疯了似的,一问,才知道他在里面看见王氏用的桌椅板凳上覆的皮,全都是人皮!上面还有之前失踪了的人的胎记!后来那人没多久疯了,估计是被吓的,我们当地的就再也不敢多说王氏半句了”
这故事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别说明怀镜雷定渊,饶是老九这样活了将近五百年的神仙听了都紧蹙眉头,问道:“若真是如此,王氏行事如此诡异残忍,不怕有冤魂邪祟回来报复吗?”
老板无奈啧道:“怪就怪在这里,王氏还真的从来没闹出过什么幺蛾子。不过我听说,他们仗着自己家里有一面旗子,叫,叫什么幡哦!降神幡!说是有了这个幡,便有天界正神护体,邪魔不侵,要我说,他们作孽都作了这么多,神仙怎么可能会保佑他们?”
在凡间普通老百姓看来,作恶便不会有福气,这样的逻辑才是对的,可明怀镜三人听了之后,神情却逐渐凝重起来。
明怀镜看向雷定渊,道:“老板,请问这王氏供奉的可是承灵真君?这降神幡上,刻的又是哪一尊神?”
在李氏灭了满门后,鬼祟作乱,这一片供奉的神仙没多久便从土地变作了承灵,故而重熠也逐渐划分作的八千明极在凡间的地界,可若王氏这样的世家供奉的是承灵,那
谁知,老板听了此话直摇头摆手:“不是!我们供的是承灵真君,但那王氏是外地来的,供的也是外地神,叫礼祭仙君。”
此话一出,三人面面相觑。
没想到,这飞扬跋扈的王氏,供奉的竟是温和有礼的礼祭仙君,仇恩!
修仙世家在人间往往会引导一大片地方所供奉的神仙,就像之前李氏引导的土地神,世家行事端正,百姓便自然会更加尊重其所供之神;世家作风不端,这神仙的香火自然而然就衰败了下去。
老板并没注意三人的态度,最后又道:“总之,你们机灵着点,也少跟他们起冲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明怀镜认真作揖道了谢,揣着心事便要出酒楼外了。
他道:“我们这次回去,需得提醒一下礼祭仙君这件事。”
然而,还没等几人踏出酒楼外,王清又迎面走了过来,却不像来找事的,而是对三人端端正正作了一揖。
接着,明怀镜耳边一凉。
“小公子,我们有缘再见吶。”王清低声道。
黄粱仙·五十六
一切都快得像错觉,明怀镜瞬间抽身,然而王清已经恢复了之前那般温和有礼的样貌,端着手,笑眯眯地道了个口型:“再,见。”
老九和雷定渊此时已经踏出门外,见明怀镜还在楼中,老九远远喊道:“小——咳,明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来了。”明怀镜一边回答,一边冷冷看了王清一眼,转身离去。
此时天色将晚,明怀镜与雷定渊此行下凡本就来除祟的,老九低头掐指一算,“唉”了一声:“今晚除鬼祟一事,我来不了了,旁的还有其他事,再不去就迟了,小殿下你可千万要跟好雷少主了啊,再出事我可是千万救不了你了。”
明怀镜扭头挥挥手,雷定渊沉稳颔首:“放心。”
大可放心!自从万泽峰后,明怀镜就再也没受过一点伤,不受一丝累,按照某些爱嚼舌根的神仙的说法,雷定渊护他如同护着养在家中的妻室,还是弱柳扶风,不谙世事的那种——
深夜,明怀镜眼睛亮若星辰,身形灵活,鬼魅般穿行在众多鬼祟中,道:“谢安!”
只听噗噗数声闷响,鬼祟在谢安凌厉的攻势中应声倒下,魂飞魄散。
弱柳扶风。
不谙世事。
明怀镜潇洒转身,发瀑轻飘,脚下还有星星点点的法力和尘埃四散而去,矮身整理衣摆时顺手抄起地上的几片落叶,头也不回就朝雷定渊的身后扔去。
随着逐渐衰弱下去的惊恐嘶鸣,最后一只鬼祟也倒在了明怀镜的拈叶飞花之下。
明怀镜回头一瞧,十分满意,拍着手朝雷定渊走了过来:“如何,雷少主,凡间多有英雄救美的话本,我这应该也不赖吧?”
雷定渊嘴角含笑,点点头。
“嗯,既然如此——”明怀镜低头假意思索,“这位俊俏的公子,准备怎样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呢?”
“随你。”
明怀镜满意地点点头:“按照凡人的规矩,大多是要以身相许的,不过嘛,今日我就不为难你了。”
月光落下,如轻纱般拢在雷定渊半侧面庞上,平日里俊俏到有些凌厉与不近人情的神色,在微风轻抚下,也变得朦朦胧胧,柔和可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