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觉得对陆思成有亏欠。"他说。
她醒悟过来,原来是金铺抢劫的事,"人家确实救我一命呀,怎能不觉有亏欠。"
"你的亏欠,我替你还。你只要觉得亏欠我一个人就好。"
她沉默过后,呵呵两声,"你要怎么替我还?免去他向你借的钱呀?"
"有何不同?"他耸耸肩。
"那这笔钱需要我陪你睡几个晚上?"
原来她也能说出这么伤人的话,她为自己内心的恶魔感到可耻。
她忽然感到凉意阵阵。果然还是邓玉婵的女儿,完美继承邓的尖酸刻薄和残酷无情,也许等她将来有了女儿,保不准变得和邓玉婵那样虐待无辜的孩子。基因不会骗人。
之辉脸刷一下,白了,第一次意识到他可能真的不了解她。她从前虽是倔强,却仍是顾及别人感受的人。如今的两人,肩并肩坐一起,心却远隔千山万水。
"你要这么算,"他勾起嘴唇,"睡一辈子,你敢吗?"
"那我宁愿直接陪别人睡,还得更快。"她一脸平静看着江面,把自己说成男女关系随意的女人。
他倏地起身,居高临下看她,椅子咚声倒地,紧握的拳头指节发白。
船头和嘉仪来到,看到的便是一副剑拔弩张的画面。
嘉仪反应更快,隔着两张桌子的距离,夸张的惊呼,刻意打乱紧张的场面,“罗爱君,香港流行短发吗?丑死了。”
你就当是我的问题吧
船头和嘉仪都看出面前的两人有矛盾。
船头比嘉仪知道更多一点细节,源于之辉两三个月前突然跑来他的办公室。他素来不看7点新闻,不知道出了遭遇抢劫一事,所幸无人受伤,一个劲感叹香港治安和广州火车站差不多。
之辉指向他的电话,提出联系陆思成问问爱君的情形。
船头顿了顿,说:“爱君电话里没有告诉你实情吗?为什么还得问陆思成?”
之辉不耐烦,伸过手直接按下免提键,电话呜呜响,“让你打就打,啰嗦。”
那边嘟嘟响过两下,对方迅速提起话筒,“喂”,陆思成心不在焉的声音传来。船头明显感觉到之辉的脸色暗沉沉。
思成刚从香港回来,既知船头来电关心关于遇险一事,粗略说一番前后过程。
他的着墨点起先不在爱君,详尽分析他认为歹徒训练有素,像当过兵的,又感叹自己远离兵场几年,胆子小了,没了那股凶狠劲。
船头看着之辉在房间走来走去,快要爆炸,不敢延迟,打岔追问爱君怎么样。
思成说,小小的金铺,两人缩在墙角,与歹徒非常接近,柜面的玻璃就碎在他们的脚边。她肯定极害怕,抖得厉害。他们的手握在一起,她的是冰凉的,那种失血过多的凉,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船头电话那边有茶杯倒在玻璃片上的清脆声音。
思成笑他说:"打翻茶杯了?听入迷了?总之大概就是这样。虽然过程凶险,最后都没事。"
寒暄几句后,按掉免提,船头说:“你和爱君没事吧。发生这么大的事,她居然不告诉你。”
他还记得之辉颓然用手摸把脸,无奈地扯扯嘴角,想说什么,终究没说。
正如同眼前,之辉在爱君面前,用一种“你疯了”的眼神低着头,像极了受到刺激,既无奈,又愤怒。
船头有点同情之辉,爱君倔起来,百毒不侵,硬颈起来,他也怵。分明就是眉清目秀,斯斯文文的女生,怎么就有泼妇的潜质呢。
一顿愉快的晚饭肯定是吃不成的,嘉仪拉起爱君,说:“不理这两人,我们换个地方吧,我想吃蟹子云吞。”
四人的聚餐,还没聚,匆匆而散。
公车上的人很多,嘉仪和爱君的包包往前背,从前门上车,逐渐被挤到后门。
她们要去的地方有点远,先是爱君拉扶手,嘉仪挽爱君,摇摇晃晃过了好多站,看着拥挤的人群,上班的,下班的,下课的,约会的,赶场的,陆续一站一站下车,终于等到有空位时,还剩两站也该她们下车了。
嘉仪说起最近喜欢买束花摆在办公室,天天进门看见花美美,人的心情也美美。她还在办公室打理上两株富贵竹,金钱树,因为寓意好,船头随她倒腾。
“工作压力这么大吗?”爱君问。
“倒不是工作压力。年纪大了,又没人追,再没点生活情调,人活着多无聊啊。”
“姐姐,你才二十四,你让这车里”她环顾车厢,低声说:“三分之一的女性感到压力。”说完,声音恢复正常音量,“当然,我赞成生活要有点生活情调,给自己找乐趣。”
“你和之辉到底怎么了?去香港之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一回来就吵架,还要一副恩断义绝的样子。”憋一路,每次公车扑哧一声开门关门,嘉仪就想跟着开口。等到终于有两个并排空位,没有左肩碰右臂时,她坐下来就开口。
司机突然踩刹车,全车乘客冷不防向前倒,又狠狠弹回椅背。爱君握前面座位靠背扶手的手骤然收紧。司机对着从后方闯到公车前面的摩托车,骂骂咧咧。
“说恩断义绝太夸张了。没有人规定谈恋爱一定要结婚吧,就算两个人合适,也不一定会走到最后呀。”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可见两个人能走到白头需要消耗多大的精力,迈过多少层坎坷。
“这是为什么呢?不好好的吗?难道,难道你在香港有第三者?”嘉仪自作猜忌,大呼小叫说道。
旁边的大婶扭头看向她们,火眼金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