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店很快举办了活动。
为了这个策划店里的人忙了足足一周,小圆和露露一起研究符合儿童节咖啡和糕点图案,兰熄忙着定制各种展台灯箱和贴纸。
海报贴着墙体的玻璃上,是儿童节那天可以免费来领取气球和小礼物。
兰熄手工能力非常强,这都是当初在孤儿院锻炼出来的,那时候院里需要定期举办一些活动,目的就是为了拉到更多的赞助者,而需要展示的贺卡,折纸很多都是兰熄做的。
孤儿院oga挺少的,除非确有先天残疾或者其他原因,oga被领养的概率是远远大于其他性别的。
可兰熄是院里一个特殊的存在。
因为何文涛的原因他出不去,也无人能将他带走。
语言霸凌无处存在,有人说他肯定是因为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即使是珍贵的oga,所以才没有人领养他。
还很小的时候,他尚且能被母亲很忙这个借口糊弄住,他还小,对成年人明潮暗涌的险恶用心还想象不出来,他不明白孤儿院只是安置他的一处牢房,母亲的家早就令在别处,唯独他这里是个无人光顾的隔绝之地。
有一年下雪,他们每个人都发了一只仙女棒,点燃的时候,兰熄还记得那光芒如同初春的樱花,在寒风中短暂而热烈地盛开,细腻而梦幻,转瞬即逝。
他们在卡片上写下新年愿望后其他人都在大厅里看电视,他一个人在院子里堆了个很小的雪人,把自己的红围巾给它带上,用泥土粘成的眼睛和嘴巴。
兰熄蹲在雪人面前,把刚刚燃尽烟花棒插在他的手上,那时候他的愿望是希望每年都可以看到一次烟花。
后来陵市江边,每年都会有一场烟火狂欢,夜幕低垂,江水静谧如镜,第一束烟火如凤凰涅槃,升腾而起,绽放出万道金光,紧接着,无数的烟火接踵而至,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如繁星点点,层层叠叠。
之后的每一秒都被拉长。
兰熄的雪人就被孤儿院被其他人践踏,只有红围巾辨认出它曾存在过。
打包好礼物和小甜品,和免费的小图册,兰熄买了很多气球,他像是把所有气球的样式都收集了过来。
他给店里的人每个人都提前发了一个。
小圆惊喜说:“老板这也太梦幻了,如果我是小朋友,我一定爱死你了。”
儿童节那天,门口排队的人很长。
长的整个街区好像都一眼望不到尽头。
兰熄忙着分发气球。
突然长队里有一道身影吸引了兰熄的注意力。
那是一道高挑挺拔的身影,戴着鸭舌帽,手中推着婴儿车,戴着口罩,他在低头看手机,衣着简洁却不失品味,一件深蓝色的牛仔夹克,硬朗的线条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膀和结实的胸膛,内搭一件纯白色的t恤,显得干净利落。下身是一条黑色的休闲裤,他手指修长有力,正轻轻滑动着手机屏幕,偶尔低头看一眼婴儿车里的孩子。
尽口罩遮住了他的面容。
那段路大概只有三十多米,兰熄却觉得格外漫长。
他把手里的气球拿给一旁的露露。
“老板,你去哪了?”
挤开层层叠叠的人群,揭开那个人帽子的时候,兰熄只觉得呼吸都暂停了一瞬。
却没想到是一双陌生的眼睛看向兰熄的,充斥着疑惑不解,婴儿车里的孩子也像是只有几个月大。
“……抱歉,我认错了人。”
兰熄有些失魂落魄的回过身。
突然有一个孩子没有抓稳气球,一下子飘到了空中,发出哭泣声,所有人的视线都随之上移。
兰熄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熙熙攘攘的人群,兰熄身上穿着书店的围裙,上面印着儿童节主题的logo。
应忱站在不远处,像是刚领完气球,他头发短了很多,五官没怎么变,穿着一件黑色的针织开衫,下身是一条黑色的休闲裤,透露出一种微妙的居家和成熟的气质,手里推着一辆粉色的婴儿车,车身上装饰着很多可爱的卡通图案和婴儿包,车旁挂着一个飘扬的棕色小熊气球,气球正随着微风轻轻摇摆,里面伸出一只小手,不断试图去抓住那只气球。
有那么一刻,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那辆粉色婴儿车和一旁飘扬的小熊气球。
唐医生在多次劝告兰熄无果后,在他的病历单上写下了非常严肃的评语。
病人客观上配合治疗,实则心理和情绪都在排斥,不接受服药的建议,刻意隐瞒内心,这副云淡风轻的骨架长期稳定运行,实则内在破如风洞,分裂的两端一面是故作的冰冷和无情,一面是无端的愧疚和自我折磨。
“如果不继续服药的话,你的睡眠会越来越不好的。”
兰熄:“我觉得还好。”
唐医生眼中复杂,话里有话说:“既然放不下,不如选择放过自己,发泄有时并不能带走愤怒,毁灭也不意味着重构,您需要的是别的东西来填满那个虚无浩大的空洞。”
“什么东西?”
在乎和被需要。
兰熄如今徒有一副人的躯壳,内里空空如黑洞,每晚被无尽的虚空吞噬,孤独与迷茫在他空荡荡的胸膛中回旋,因为经历过世间最极度的情感,反而希望过上简单的生活。
兰熄突然问了唐医生一个问题。
应忱在放弃一切的时候在想什么。
应忱除却他那不受控制的疾病,他是经过严格传统人训练的alpha,即使因为个人浓墨重彩的性格特色,但根深蒂固的应该是财产共同的利益,他的生活如同精密运转的机器,每一个齿轮都按照既定的轨迹运转,不容许丝毫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