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独居男人的巢穴,再多一副同样恒温的身体,就把烟火邀到了人间。
申川也醒了。
他上身精赤,光着脚挪过去,从背后温柔的搂住她的腰,睡眼惺忪,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
安蕾合起眸子,反手勾着他的脸,痴缠的唇划过他的鼻梁。
“申川。我搬来和你一起住吧。”
“嗯,那我得换张大床。”
“不换也行,你睡地上。”
“嘿,这个暑假怎么安排?”
“我跟我妈说留在南京打工,不回去了。”
“那开学后还要向学校申请。”
“听你这么说,准备留在南京了?”安蕾按耐不住喜悦,转过身去,双手勾住他的脖子。
申川深情款款问:“我如果留下,你觉得我能成功么?”
安蕾几乎没有迟疑,脱口而出:“王唤需要你为他写诗,我需要与你一起生活。我们可以一起在南京完成你的理想。”
“你应该听王唤说过,我一直视嘉宝为信仰。”
安蕾脸上扬着倔强,说:“我加上唤哥,一定可以赢她。”她接着紧紧抱住他,沉声呢喃:“别丢下我,能给你的,我一定都给你。”
申川轻抚她的后背说:“一会儿我跟王唤打电话,去他家送样东西。”
安蕾松开怀抱,双手捧着他的脸,近距离瞅着他:“什么呀?”
申川笑说:“晚上你们就知道。”
(二十六)安蕾的回忆
申川给王唤打了电话,王唤说晚上和李子准备在自家做烧烤,邀请他一起。
王唤家同在栖霞区,离川咖啡不远,坐公交六站地就到。下午五点半,申川提前关了店门,和安蕾一同前往。路上闲聊,安蕾得知申川曾与王唤合租过一年,王唤和李子交往后,申川才搬出来自己住。
王唤家在某医科大学家属院内前排2号楼,他住一楼东户,房东阿姨住西西户,户型两室一厅,面积大概六十平。次卧连接露天小院儿,小院儿朝南,面积不算大,三面围栏爬满常春藤。李子一半时间住自己家,一半时间住在这边。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是她照顾,株株开得鲜活美貌。当下季节,四五人围坐院儿里烧烤喝酒,以夕阳与蝉鸣为伴,氛围妙不可言。
四人明确分工,女生把菜肉切好放盘,坐在小桌前喝酒谈心。男生两个轮流烤肉,济公扇在手,颇有烧烤老师傅的模样。王唤中途燥热,将长发系成低辫,再将上衣短袖衫脱掉,一条刻有星星图案的红色肥腿裤显得更扎眼。
两个女生聊到情感话题,安蕾绷不住,将自己和申川恋爱的事说了出来。李子的表情似乎早料到此事,连说恭喜。剩下王唤激动万分,将半熟不熟的肉晾在桌上,摇着扇子坐过来问:“你俩行啊!什么时候开始的?”
申川咳了声,轻描淡写说:“也就是半个多月的事儿。”
王唤一脚蹬在他大腿上,笑骂说:“我看你是作死,居然不第一时间告诉我。”
安蕾护短说:“是我不让申川说的。”
王唤白她一眼,故作生气状:“见色忘义的丫头,待会儿把你俩绑一起烤了。”
李子使劲儿拍他后背一下,提醒说:“人家小两口的事儿,哪用得到你多舌。”
安蕾连忙摆手道:“姐姐别这么说,没有唤哥帮忙,我俩成不了。”
王唤欣慰点头,递去微妙眼神:“算你有良心。还记得咱俩‘共谋的事吧?”
“当然记得。”安蕾拽着申川的衣角,莞尔说:“今天他就是来跟你说这事儿的。”
王唤忽然安静下来,像座石雕似的紧盯住申川,等待他的答案。
申川从安蕾背包里取出一本曲谱夹,呈于王唤面前说:“看看前两页的谱子,送你。”
王唤双手钳住曲谱夹,郑重打开,用力咬着嘴唇,仔细翻阅。两页词曲阅尽,他投望申川,眼若繁星:“这是新写的歌?”
申川罕见笑得晴朗:“也是写给你的诗。”他停顿片刻,又说:“以后会写得更好。楚人乐队还需要我吗?”
结局尘埃落定,安蕾心中大石落下。
王唤不禁仰头探天,长吸一口气。将气吐出来时,他乐不可支地站起身,,呲牙大笑:“你们看过侗族舞没?来来来,我跳给你们看!”
李子以宠溺的眼神看他,捂嘴笑说:“疯了吧你,让人家小蕾看笑话。”
“看就看!我还想让邻居们来一起看!今天阿川正式加入楚人乐队,就是我王唤今年最开心的日子!”王唤激动的连拖鞋都踢掉,赤着脚在小院儿里蹦来蹦去,并自行咿咿呀呀哼唱,给自己配起了舞曲。他下身红色裤子乘风而动,整个人手舞足蹈着,就像只猩红鲜美的大闸蟹。
申川忍不住笑出声说:“要不要我帮你把头发解开?”
“别啊,这历史性的时刻,不能让头发遮住我英俊的脸,你们可得看清楚了。”王唤抓着自己的辫子,跳得更起劲。
申川被调动起情绪,起身说:“也教我怎么跳这螃蟹舞。”
“来呀来呀!李子你拿相机来,给我俩拍个照!”
王唤拉着申川的手,唱着跳着,申川依葫芦画瓢,奈何双脚笨重,比螃蟹更像螃蟹。
院子里,兄弟两人尽情起舞,春藤悬挂在锈迹斑斑的围栏,围栏外有不生锈的夕阳。阳光仍是金色的,洒在这座古都的砖石里,洒在同样朝仰它的人儿的脸上。它其实曾是最年轻的熊熊火焰。在即将燃尽的时刻,以无畏为曲,以克制为词,谱写出绝美而赤诚的黄昏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