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想郑重地告诉她自己就是西楚皇帝,蓦地,他忽然觉得背部又撕裂般阵痛起来,抬头看着那轮浅月,原本只露半张脸,此刻却已经显现全身,又圆又大,难怪他会觉得背痛了!
月圆之夜背痛就会发作。
他全身蜷缩,无力倒在地上,并且翻滚起来,白色衣裳随即变得肮脏灰白满是尘埃,他的嘴里发出低低的犹如狼一般的敖叫声,十分磉人。
柳翩翩吓坏了,大声问:“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宇文跋死死抓着她的手,嘶声说:“救我……救我……将我放置在冷水里……快去……疼……”他的脸孔都疼得抽搐变形了。
柳翩翩吓了一跳:“原来你会说话,你为什么要骗我?”
宇文跋已经回答不出了,疼得双眼发白。
柳翩翩急忙扒开他的衣裳瞧他的后背,上面是几道触目惊心的红色血条,犹如蛇一样在脊背上变大粗壮抽搐,闪烁着骇人的光芒,就仿佛是刚刚被人鞭打了一样。
她倒吸一口凉气,这种伤疤她在师傅留给她的医书上瞧见过,是被“卷云神鞭”抽打留下来的。凡被“卷云神鞭”抽打过的人,会留下永恒不灭的伤疤,一到月圆时就会发作,全身犹如被撕裂一般痛楚不堪,此器物实在阴毒之极。只是书里记载,“卷云神鞭”是传说里的器物,早已消失于民间
这个人,他怎么会被“卷云神鞭”所伤,他究竟是谁,犯了何错?又是谁如此歹毒在这么一个极端优雅的美少年身上施以酷刑呢?
她心疼地看着宇文跋,扶着他,毅然说:“我一定要想法子治好你。”
宇文跋却像疯了一样,对着她光洁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下去……
柳翩翩疼得脸都白惨惨地了,却任由他咬着,心里默念自我催眠:这是树枝,这是树枝,这是树枝……
黄金宫弑君(1)
此刻在黄金宫里,慕容昭正心烦意乱地弹奏着琴,修长白皙的手指若水波一样拂掠琴面,琴声凌乱,杀机暗藏。弹到惊心动魄处琴弦却“睁”地一声忽然断裂。
他推开琴,眼角瞟在那封展开的纸笺上。淡墨色的字迹,却犹如针刺在他阴晴不定的心上。
那信鸽衔回来的飞鸿上只写了三个字:杀,失败。
竟然是——失败了。
七弟已经踏上了西楚的国土。
心思周密的刺杀筹划,迢迢数月的千里奔波,如今就化作这三个字。化成心头的一缕青烟。
杀一个人,怎么如此艰难?难道真的是冥冥中有天意的庇佑么?
慕容乾若是天命,那自己又是什么?
窗外,狂风夹打着雨水,噼里啪啦地抽打在窗棱上,角殿檐下悬挂的灯笼早已一个接一个的熄灭了。多年前便是这样一个黑暗的雨夜,父皇驾崩,他与太后秘而不发,改动了先皇的遗诏,他这才坐上了皇位。
太后仙去,如今就剩了他一人知道这个秘密,多年来这秘密若针一般日夜刺在他的心窝里。令他每每如坐针毡。
他不是不知道西楚虎视眈眈东魏的万里锦绣江山,但攘外不如先安内。若这夺宫的天大的秘密泄露出去,自己不但皇位难保,命更加难留。
好在七王弟成天流连于勾栏之中,眠花宿柳,纸醉金迷,不问世事,并不曾给自己造成多大威胁。
但他直觉里,王弟那双经常酒醉朦胧的眼眸背后,仿佛藏着深不可测的锋芒。
他记得先皇多次夸奖过自己的这位王弟,聪明绝顶,是他的“第一子”。
“第一子”怎会堕落如斯呢?会不会他的好色放荡不过是一层保护色呢?
任何危及自己皇位的人断然不可留。
所以,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不,没有什么天意,朕就是天意!
此刻另外一件让他烦心的事情,却是背叛了自己的丽妃。
丽妃临盆在即,明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并非自己的骨肉,他原本想找个机会除去她和腹内的孩子,只是……
自己即位多年,一直不曾有子嗣,朝廷内外早已谣言纷纷。皇上若无子嗣往往是一个国家灭亡的朕兆。
倒不如留下这孽子作为幌子。待孩子生下来便除去那对狗男女。
他在心里默默盘算着。
蓦地,宫门大开,一个宦官跌跌撞撞地奔了进来:“皇上……不好了……丽妃娘娘她,她要生了……”
慕容昭背手而立,冷然问:“不是还没到日子么?”
“太医说,娘娘动了胎气……所以要早产了……”
慕容昭说:“朕去瞧瞧去。”
他慢慢换上玄色便服,那脸色哪有即将当父皇的喜悦,板得如同铁板一样。他步出宫门,雨水滴滴答答地落下来,整个黄金宫沐浴在层层叠叠的黑色雨幕中,萧瑟寂寥。
坐在龙轿里,他沉思默想,是否今夜便要动手?就说娘娘早产而亡,只是那李吉又该如何除去呢?
他不曾知道,一场阴谋,早已张开了血盆大口,在前方等着他的到来。
今夜是云洛当值,他游巡至丽妃宫时,忽然瞧见了几个鬼祟人影向丽妃宫行去。其中竟然有将军李吉。
他秀眉微蹙,寻思后宫禁地,这帮人如何闯了进来,遂蒙了面蹑手蹑脚地跟随在后,想去瞧个究竟。
他飞身而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匍匐在屋瓦顶上,透过天窗向下瞧,隐约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不禁吃了一惊。
怎么会有婴儿的啼哭?
难道丽妃已经早产了吗?
丽妃沉着脸半卧在床榻上,瞧着屋内密密麻麻的人群,是他的父兄和李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