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这位活着,可不仅仅是因为凌风铎的意愿,她的身份如此特殊,能活到今日,谁不心知肚明,后头还有一个更大的主?
他环视一圈几个退出来的家卫,里头可有那位的眼线?
沉香等屋子里只剩下她和老夫人,便也不再和对方吹鼻子瞪眼的,直接挑了个乱石的位置坐下来,依着背后地府的假山,一副随意的样子。
老夫人却拿眼死瞪着她,憋了一会,终究耐不住,冷冷道:“到底是红颜祸水,再怎么防,也是防不住的!”
沉香闻言瞟了眼对方,也没客气:“到底是自私冷血,儿子死了都能那么冷静!”
老人一瞪眼:“放肆,别以为那小孽障由着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你这才活了几个年头,以为凭你,能骗得了本宫么?本宫一开始就知道你骗人,可知道为什么?”
“三生蛊,傀儡丝,我是凌风铎的傀儡丝,他便是你的,对么?”沉香道,这才是她发现一切的最根本原因。
老夫人闻言一愣,随之一哂:“倒是有几分小聪明,怪不得能狐媚小孽障,小丫头,别得意,不要仗着自己聪明就忘了自己多大,日后路长着呢,说不定哪日,便栽跟斗爬不起了!”
沉香笑笑:“夫人这是说我呢,还是说自己?”
老夫人再次发愣:“什么?”
“夫人可是在后悔自己这一生的执拗?后悔,对凌风铎,或则你那位夫君的所为?”
老夫人面色一沉:“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胡说八道什么?”
“你平日什么不管,我进屋却头一个回头,当我是您儿子吧,老仆人说你每回儿子来气色最好,骂人利索,若不是在意,何苦这般费力?”
“你既然知道一切都是假的,配合着演那么久,无非就是要告诉我,你知道我要什么不是么?既然愿意说,何必那么别扭?你自己不也说了没面目见夫君么,守着凌风铎,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个补偿的机会吧,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老夫人面上一阵青一阵紫,黑洞洞的眼珠子盯着沉香,后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着她,全然没把她那副要生吞活剥她的样子放在眼里。
老夫人突然冷冷一笑:“聪明的女人总是容易聪明反被聪明误,别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这世上,没什么是你都能掌握的,你了解那小孽障多少,了解这世道又多少?”
沉香淡然道:“晚辈知道的不多,不过够用便好,再说起来,夫人对你那个儿子又了解多少?”
老夫人道:“至少本宫知道,他绝不该任你摆布,本宫自己的儿子,不该有什么弱点,只要他没弱点,他就是这个世道的强者!”
这一刻,说话的老人眼里头透出一种炽烈的光芒来,近乎偏执的疯狂,岁月扭曲了皮肉的美好,却拧不过,灵魂的执着,甚至反而更加的偏执。
老夫看着默然无语的沉香,突然笑了起来,先是一阵轻笑,再来便是放大,最后甚至变成狂笑,那干涩老弦的摩擦声无比的刺耳,曲调邪佞。
“小姑娘,你要救他?正好,本宫养着也累了,疼了十八年,总算是可以解脱了,要解三生蛊的母蛊之毒,便得由下蛊的母胎用心头血气养着的血蛊虫,知道为什么这世上大半没人能解么?因为没什么人能用自己的心养一头吸血的虫子十八年,钻心裂肺的疼无时无刻折磨着,真的累了,如今,日子也到了,只要把本宫心脏刨开,用那血蛊虫熬药,便可以解!”
她说到此,顿了顿,面色因为这个独特的场景制作的诡异灯光倒影着青色的阴影,令她面色无比的古怪和狰狞:“小丫头,既然你要,来吧,动手吧!”
沉香看着面前这个老人,那扭曲变异的脸透着极度诡诈的笑容,眼中怪异的泛着兴奋的光芒,直愣愣看着沉香,仿佛等待着的,是一件极其期待的事。
她默默的看了会,终于道:“你真是这世上,最可悲的女人!”
蒋成风和众人在外头等候了许久,笑蓝一直有些耐不住,频频试图去敲门,被屡屡阻止,最后连蒋成风自己都有些忍不住刚要动作,门呼啦一声开了。
一看到沉香略带苍白的脸,笑蓝忍不住扑上去:“姑娘,您没事吧!”
沉香摆摆手,却对蒋成风道:“里头的事妥了,后面就该看你的了,你进去吧!”
蒋成风心中巨震,虽然一直盼着,也很希望沉香能下得去手,可是真知道了,却又无比震撼,不由脱口道:“你,真!”
沉香一抬头,漆黑的眸子露出一抹冷漠讥讽:“阁下要快,她可说那玩意离了体活不过三个时辰,可没那么多闲时间让你浪费!”
蒋成风一愣,随即低下头,道了一声:“辛苦!”抬脚往里走,经过她身侧,低低又一声:“多谢!”
实实在在发自内心的感激。
沉香头也不回,漠然的往前走了几步,笑蓝赶紧跟上,看她一脸疲累,近乎透明的脸透着一点点的青,夜色下那唇,几乎是淡无血色。
然而腰杆子依然挺直,步履依然坚实,她不确定,姑娘到底有没有事。
算算日子,五日六夜赶入京城,马不停蹄又布置一切,是个铁人也累趴下了。
“姑娘,床铺好了,要不先烫烫脚,歇一会,还是先吃点东西,灶头上热着粥,奴婢给您端碗来?”
沉香摇摇头,皱眉:“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会!”
笑蓝犹豫,却又给另外几个使了眼色,那些个家卫互相看了眼,训练有素的退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