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扶着出来的薛氏跌跌撞撞的走在曾经的小路上,忍着悲痛,急切的扑向曾经的家门。
沉香没说话,只是小心翼翼和笑蓝几个扶着娘,防止她跌倒。
院墙还在,篱笆已经完全破坏,柴门半歪着,屋里所有的一切狼藉一片,蒙着一层灰,血迹斑斑。
来的路上沉香让紫翠去打听过了,官府后来着人将被烧杀劫掠一空的村子里遗留的尸首都聚集在村子东头的祠堂前集体掩埋了事,因为村正一家也没了,也没法子一一让人来认领。
侥幸活着的几个自然也不得不离开这里投奔亲戚去了。
这个村子全都没了。
噗通一声,薛氏再撑不住,腿一软跪倒在地,哇一声哭出来:“大牛哇,我对不起你那,这,这是做的什么孽啊!”
沉香没有阻拦她扑到在地,只是和她一起跪坐在地上,捧着以前曾经用过的碗,一遍遍的摸,一遍遍的喊,一遍遍的哭。
陪着的人也是默默流泪。
一场劫难留给活下来的人的,便是无尽的哀思。
直到很久后,蒋成风才在一旁劝道:“老夫人啊,节哀吧,晚生觉得逝去的人若是活着的人最亲近的,也希望活着的能够珍惜,您老若是不保重身体,泉下的儿女一定会不安的!”
薛氏哭得有些喘不上气,倒也发泄了个痛快,蒋成风的话来得及时,沉香顺势便将薛氏搀扶了起来,笑蓝等几个赶紧搀的搀,收拾的收拾,半天粗略打扫了下屋子,暂时就歇息了下来。
因为薛氏哭得狠了些,怕再犯病,蒋成风开了药早早让她睡下,沉香留了紫翠看护,自己带着几个人一起在屋外头的山岭上寻找到曲大牛的坟头,在一旁挖了个坑,将翻了半天才找出来的柳雪儿和曲磊俩个人生前仅剩的破旧衣衫埋进去做了俩个衣冠冢。
大家用麻布简单做了孝衣和絰带,放了个长条供案供上生果糕点,祭拜了一番后才下山,天色已近昏暗,
山间小路虽然不陡,却也布满碎石,沉香和笑蓝脚步尚稳,那初夏有些娇弱,一脚踏在下山的砂石径上一个不慎,突然打滑,还不及哎哟一声,便跌了出去,还是笑蓝眼疾手快,几步冲上去捞住她胳膊阻止了她的下滑。
沉香上前问道:“怎么样了?”
笑蓝一边看初夏的伤,一边道:“怕是脚崴了!”
沉香略皱了下眉,看看天色:“笑蓝,你背着她走吧,一会让蒋公子看看!”
初夏脸色发白,额头虚汗直淌,捂着脚脖子一边抖一边道:“小姐,对不起,奴婢没看清路!”
沉香没再言语,看着笑蓝背起初夏,一路下了山岭。
回了屋,蒋成风一见略吃了一惊,问明缘由又给看了下初夏的脚,确定是崴了,初夏疼得身子发软,完全没法子站立,一时也没有伤药,只得让笑蓝去外头井水里取了井泥敷上。
忙活一通,看着人躺下,他出来和沉香道:“两个人都要人照顾,今晚看来走不了了,真是糟糕!”
沉香一直没说话,蒋成风看她一脸漠然的样子,不由道:“哎我说苏大小姐哟,你不担心么?”
沉香这时候像是才回神回来,看了看蒋成风,道:“你说初夏的脚真受伤了?”
“这自然,我这都看不出还算是医生么?”
沉香两手一摊:“不得不说,这又是意外,这一路行来,意外还真多!”
蒋成风皱眉:“什么意思?”
沉香摇头:“没什么,只是在想,不知道这之后还会有什么意外不。”
蒋成风只觉得麻烦不是一点点:“沉香,你这话让人心惊肉跳的,可我怎么看你都不急呢,可是有什么主意?说出来让我安安神行不,别和你逸庐一个德行,神神秘秘的,瞧瞧,我这都几日茶饭不思了,忧思成病啊,伤神容易伤身啊,姑奶奶!”
沉香瞥了眼蒋成风,后者那苦大仇深的样子令她弯了下嘴角,这个人性子开朗,出身名门却不眼高于顶,倒是让人奇怪,凌风铎那样一个乖戾的人能有这么一个阳光的家伙做朋友。
只不过,随和的外表下,他同样也有一个通透的心肝。
不然凌风铎也不会放心让他这时候陪在自己身边。
“我没什么主意,只是想看清楚,这一切,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不过我求您件事,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我娘可就要拜托你!”
蒋成风一惊:“姑奶奶,你要干什么?”
“呵呵,没什么,只是未雨绸缪罢了,我能保护自己,我娘可没什么自保的能力,不托付个可靠的,我不放心!”
蒋成风抵着门廊砸额头,叹:“我就知道不该答应你来这里转一圈,你和逸庐都尽给人出难题,啊,我没听见,什么也没听见!”
沉香没再理他那块耍宝,把眼神放远向着前方,海风时不时盘旋呼啸着,在这个无人生活的村落里头恣意,远远的几处不高的山峦像是一只只精灵怪兽,随风微移,似乎窥视世间的稀奇古怪。
千里明月共相通,此刻远在清河以北,凌风铎的兵锋怕是已经开始初显峥嵘了。
她不怀疑,那将会是一条惊世骇俗的蛟龙,威力所向,披靡难挡。
她也清楚,凌风铎的处境,并不明朗,那会是一场非常艰难的战斗。
而她的战场,也将徐徐拉开。
会是如何?心中仿佛蛰伏一头蓄势的兽,既兴奋又忐忑,敌暗我明是她的弱势,她不能够阻止事态的发展,只有见招拆招的被动,她的手脚如今有所顾忌,不能够尽兴,这也是她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