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怪乎温语山和蒋成风打照面时说过,沉香是凌风铎的福将,不论如何,这位出不得岔子。
其实要算计沉香,怕也没那么容易。
蒙州当年因为有苏劲松的积威,海寇中有了个不成文的习惯,甚少愿意直面和蒙州守军对峙,凌风铎当初想将蒙州作为主战场还煞费了番心思,如今因为改变了初衷,已将主力军队调走,却又煞费苦心的在龙溪制造了一番假象,为的是防止江涛宁打从这里登陆绕道北上的主意。
只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今吃了败仗的江涛宁下一步会如何,谁也无法预料,
尤其是沉香,凌风铎交代过蒋成风,江涛宁对她不是一点兴趣,她的能耐,不是只有他们看到了,很难说,江涛宁不会拿她做文章。
如今看来,还真让凌风铎猜中了,有人就是惦记着沉香。
好在被识破了。
现在也没必要躲躲闪闪保持低调,战事已开,阴谋也败露,等明日由苏劲柏用军队护送沉香进了苏家,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意外。
只要再坚持个七八天,凌风铎说过,海寇主力被他牵制在北面,即便有小股海寇南下攻城,他预留在云梦台和龙溪水寨的兵力抵抗个五六日不成问题,等他解决完北路,挥师南下,两面夹击,一切都可以结束。
算来算去,应该没什么问题,他蒋成风是个乐观的人,就如同对待凌风铎的病,从来没放弃过一样。
“沉香啊,还有不妥么?”应该没什么不妥吧,他一个行医的跑断腿忙乎上下,要不是因为这二位太能算计,也因为不忍心,何苦那般卖命。
如今是喘口气的时候了,老天保佑不该再来什么幺蛾子才是。
沉香并不在意他的碎碎念,只是探出头来问道:“初夏呢?”
“哦,交给了苏劲柏看着呢,你问她干吗?”
“一会麻烦带她到我房里来,我有话问她!”沉香扔下一句话,缩了回去,蒋成风有些愕然,再要开口问,车帘子又是一挑,露出的却是笑蓝的脸,她伸出手指头做出个噤声的动作悄声道:“姑娘说她累了,要歇一会!”
蒋成风无奈默然,一路无话,只听得到行动间的车马声,别无熙攘。
苏劲柏带着这路人一路来到位于云梦台兵营外不远的一处公辕,这里是云梦参将等高级将领食宿之地,算不上豪华,到底比前方营地要好一些。
苏劲柏板着脸安排沉香等人住进后院腾出来的两间房,打了会儿官腔,这才告辞而去,不一会儿,又将羁押在他那儿的初夏给拎进了房间。
初夏被人扔进来,瘫在地上抖成一团,一旁紫翠早忍不住刺了一句:“哼,姑娘和夫人真心待你,你却吃里扒外,真不是个东西!”
初夏身子一颤,艰难的抬起头,看看堂上坐着的沉香,一张脸早哭花了一团,颤颠颠喊了一声:“小,小姐!”
沉香看着她,淡然道:“初夏,我自问一开始便带你不薄,你说说看,薛凝曼给了你什么好处,还是威胁了你什么,让你替她办事?”
初夏闻言脸色更是发白,眼神中露出几许惊诧和不安,对上沉香通透冷静的眼睛,不由低下了头来。
只听沉香又道:“我给过你两次机会,很可惜,你都没有抓住,我再问你一次,这一回,你只有俩个选择,说出一切你知道的,我给你一条生路,不说,后果你自己比我清楚!”
初夏细弱的肩膀抖了抖,没有开口,沉香却道:“以前我就问过你,薛凝曼掌握了你什么,让你这么怕她?可是和几年前你嫁人的事有关?”
初夏抬头,只看到沉香坐在高靠背官帽椅上,双手交握着抵在颌下,一双迥然湛亮的眼洞若观火的盯着她,她要挪开视线,却动弹不得。
仿佛有什么,让她不由自主的感到绝望,而这种绝望,又让她一阵无力,挣扎求存的卑微此刻化成一片灰烬,从被羁押时起,她就知道一切都完了。
她咬了咬牙,毅然的道:“是,不瞒小姐,是的,三年前奴婢无意中撞破了大少奶奶和二少爷在院子里偷情,没想到被她发觉,第二天便被她屋子里的嬷嬷叫到房里头去,威胁奴婢若是敢乱说,弟弟和叔叔婶娘都会没命,奴婢自然不敢乱说,没想到,没过几日就听说了未婚夫婿暴病而亡的消息,大少奶奶让人传话,说如今,奴婢算是她的人,自然不能随意出去,那个时候奴婢就知道,这一辈子,怕是要被大少奶奶扼死在苏家了!”
“奴婢一家人命在她手里头自然不敢反抗,本来平日也没什么大事,只要将老太太身边的事情通报给她便好,后来小姐您入了府,老太太将奴婢指给您,大少奶奶便让奴婢日后将您的事报给她听便好。”
“再后来,小姐您突然失了踪,府上将姨奶奶接进了府,大少奶奶突然让奴婢去姨奶奶身边,还特地帮着奴婢演了一出戏,好让姨奶奶相信奴婢,奴婢到了姨奶奶院子,她便要奴婢想法子打听小姐的消息,只是那个时候没什么能打探出来的,后来姨奶奶要出府,大少奶奶就让奴婢无论如何必须跟着,路上自会有人和奴婢保持联系。”
“小姐和姨奶奶重逢后第二日,大少奶奶的人就和奴婢接触了,小姐和姨奶奶的事情奴婢都得向她汇报,后来小姐和姨奶奶离开越州,奴婢按着吩咐一路留了记号,就在去村子的前一晚,奴婢接到吩咐,要奴婢将一些药粉放在各位的吃食里,并且当晚想法子拖延你们的行程,到第二日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