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月哼道:“别说那乡绅富户了,我在云州唱戏的时候,隔壁街就有个卖油郎,家里穷得叮当响就快揭不开锅了,还是好死不死娶了三个老婆。据说他的老婆也不分大小,一块儿当家作主。呸,穷成那样,也没什么家可当了。白天那卖油郎上街卖油,他的老婆们就带着孩子沿街乞讨。你说日子过成这样,他娶这么多老婆干什么?!”
干什么?男人,还不都是这样!
霍青桐暗叹。在她来的那一世里,法律是有规定的,国家是不允许男人有两个或者多个妻子的,当然,妾更不行。于是便有了小三,于是便有了二奶,于是小秘、小情、甚至干女儿等衍生词接踵而至。在那样白纸黑字的明文规定下,男人都禁不住在欲望的海洋里徜徉,又何况这百无禁忌的古代社会?!
也有文人叫嚣着品格高洁,也有族规家规确定了男子四十无后方可纳妾,难道他们就真的高贵了吗?他们就身心澄净了吗?莫不知那公开狎妓、流连于青楼楚馆的,都是这些所谓的文人,所谓的才子!远的不说,秦淮八艳,冒辟疆、龚鼎孳、钱谦益,还用一个个数下去吗?却是千古佳话啊千古佳话!这倒已是好的,董小宛三人皆抛了艳帜,嫁作官门妇,只是做妾,并非妻。呵,便是做妻又如何,就能够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么?!
还有江湖豪侠,独行剑客……嘿,所谓神仙眷侣,也不过就是传说。江湖动荡些,武林惊险些,没得条件罢了,若有朝一日功成名就、抽身退隐,你道他们真的不会?
霍青桐并不想辩证所谓男人的劣根性,因社会如此、风气如此、文化蕴含更是如此,她怎么能指望,生出一朵奇葩来?并非不奢望出淤泥而不染,而是在这个时代,没有人认为那泥水是污的。
百姓如此,官吏如此,更遑论皇上?!有时候对于他来说,尤为苛刻。因为他的婚姻、他的家庭、乃至他的性事,都牵扯着朝堂上的一举一动,扯到江山社稷、扯到万里河山、扯到大清朝的百年基业!这倒不是说,他就被动了,他就无辜了,他的心里就不曾想过了。只是不管外因还是内因,他都,非如此不可!
在这个时代里,她上辈子所有的婚姻观、爱情观、价值观都已是奢望。人们常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既然八九都注定将要失意,那为什么,不珍惜那仅存的一个一?
如果一定要选一个男人的话,她选他;如果一生一定要有依靠的话,她还是选他。说她心如止水,那是自欺欺人。她喜欢,喜欢他略显轻浮的调笑,喜欢他微微斜挑的眉眼。喜欢他深情的注视,喜欢他说情意绵绵的话,喜欢他借故往自己耳畔呵气,甚至,喜欢他的毛手毛脚。她当然是喜欢的,若不然,怎么会忍受他这些?
她对他的感情,虽远不到生死相许、矢志不渝,但也足够支撑着她,在这高墙深院里生存下去了。既然这时代,容不得一生一双人,哪又何不,找个自己喜欢,而对方也喜欢自己的呢?有舍就有得,舍了,才能得。
她是大漠里来的翠羽黄衫,天山奇峰上最耀眼的一株雪莲。寒冬,山巅,碎石间,无论多恶劣的环境都能够扎根、发芽。五年才开一次花,而开后,便是极致的绚烂……
“我没有什么可伤心的,也轮不到我伤心,”霍青桐淡淡一笑,“天下女子,大抵都要经历这些。”
杜小月怔了一怔,细细思索,也知她所言不假,不禁唏嘘。复又坐了下来,正待慢慢品味自己的心事,却眼角一瞥,捕捉到一抹明黄色。
“皇上!”杜小月噌的一声又站了起来,紧忙抢过去行礼。
霍青桐方才想心事,竟是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你,你怎么来了?”
她没有起身,亦没有行礼,只是斜倚在榻上,略有些疑惑的望着他。
乾隆在她身侧坐下,伸手轻抚她的脸颊,仔细观望片刻,心底既欣慰,又失落。
欣慰的是她体贴包容,并没有心生怨怼;失落的却是,啧,小丫头,半点都没有吃醋的样子,难道就这么不把爷放在心里吗?!
他挑挑眉,道:“朕为何不能来?”
霍青桐听出他话里的怨气,不由笑了,这人……
“你不是回紫禁城了吗?回你的东西十二宫,看你的三千佳丽去了吗?”她眨眨眼,故意逗他。
“是啊!”万岁爷并不避讳,坦白的点头。
“那皇上,可翻了牌子?”
“翻了!”
“可,定了人侍寝?”
“定了!”
即便理智上看得开嘴上说的通透,却也不可能做到半点异样滋味儿都没有。霍青桐神色一黯,便道:“那你还不走?暮色将黑,还是早些动身吧,免得叫人,叫人等。”
“是啊,免得叫人等。”乾隆却没挪动身子,只是揽臂一紧,将她勾入怀里,“你等着朕呢么?有你等着,朕又哪敢误了时辰?”
霍青桐不明白他的话,怔怔瞧着他。
“傻丫头!”乾隆一笑,唇瓣覆到她耳畔,蹭了蹭,方接着道
36、朕要侍寝
:“朕是回了宫,不过不是去见佳丽,而是去拟旨。朕已命礼部制金册,三天后是吉日,便行册封礼。其实,这一应器物都是齐全的,你也知道,让朕等了多久。朕不想再等了……”
“青儿,”这一声呼唤在他嘴中道来,总显得那么缠绵悱恻。
他说:“我翻的是你,定的也是你,今晚,我,要你……”
作者有话要说:rt,你们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