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颤巍巍站起,表情惊喜,“像,太像了!”
谢尔盖笑着为云里雾里的邱鹿鸣解惑,“打搅您了,这位是我的祖父,他年轻时是摄影师,曾经去过中国的哈尔滨和北平。”
老人努力挺直了脊背,面带微笑,用中文说,“您好!我是弗托里亚克伊里奇沃尔科夫,民国二十五年,到北平,在百盛影楼,做摄影师。”
邱鹿鸣听到百盛影楼,眼睛一亮,她和中学同学曾在那里拍过一次照片,她对来自俄国的年轻摄影师也有印象,难道就是面前这位耄耋老人?她上下打量,可是在他身上,没找不到一丝一毫那个帅气青年的影子,倒是谢尔盖,与之有些相似之处。
北盛影楼的老板是中国人,姓雷,他做生意很有一套,与同行的竞争手段之一,就是派英俊帅气的俄国摄影师,到各个大学中学去招揽生意。
那次,应该就是面前这个沃尔科夫,去女四中拉人照相,她们四个女生在校门口被他手中的几张照片迷住,觉得自己要是也能把自己拍得这么美就好了,加之马上毕业就要各奔前程,于是结伴去了影楼,花去半个月的生活费拍了照片。
贵是贵,但照片拍得是真好看。
她还记得,当初这个俄国青年介绍自己姓沃尔科夫,邱鹿鸣道,“duof?”
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邱鹿鸣,“沃尔科夫在俄语就是狼的意思,音有点不同。我叫弗托里亚克伊里奇沃尔科夫,沃尔科夫是我的姓,您可以叫我弗托里亚克。”
同学孙静桢嘻嘻地笑着说,“她叫邱鹿鸣,但是她可不姓鸣,她姓邱!”
邱鹿鸣气恼她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陌生人,狠狠瞪了她一眼,“她姓孙,孙猴子的孙!”
沃尔科夫不理解,“孙猴子?她叫孙猴子!”
孙静桢气得哇哇叫,邱鹿鸣这才高兴了。
想到这里,邱鹿鸣笑了,当年的自己,嘴巴半点不饶人,得罪了很多同学。
她无奈摇摇头,为当年的自己。
回过神,见老人还在殷切地看着自己,就慢慢说,“您好,沃尔科夫先生,我叫邱鹿鸣,我是中国人。”
她自然不能说自己还让他拍过照片,说了谁能相信呢。
谁知老人听到名字,立刻激动了,他捂住胸口,呼吸急促,把邱鹿鸣吓了一跳,却见谢尔盖飞快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一粒药片,就塞入老人口中,然后扶他半躺在了旅馆的沙上。
过了一会儿,老人终于平静下来,歉疚地说,“对不住,年纪大了,让您见笑了。”
邱鹿鸣很感慨,已经过去半个多世纪,老人依然会讲中文,虽然有些地方音不准,但已经实属不易。
老人指指谢尔盖的背包,谢尔盖连忙从里面取出一个书本大小的精美相册,交给邱鹿鸣。
邱鹿鸣不明所以,疑惑地接过相册,这相册精致古朴,一看就有些年头了,她小心翻开第一页,黑色的册页上,第一张就是用金色角贴固定的前门楼子的雪景照片,一下把邱鹿鸣就带回了那个年代。
第二页是天桥杂耍艺人的照片,一对少年,一人执刀,一人持棍,在对打,四周围着喝彩的人群;
这相册只有十张册页,一共镶嵌了大大小小约五十张照片,除了一些天坛、、什刹海、香山等风景照,还有拉着黄包车飞奔的车夫、茶馆眉飞色舞的说书先生、正在唱戏的京剧名角、穿着军装的军人等等。
翻到最后一页,她愣了。最上面那张,正是她们四个女生的合影,她站在最左边,微微地笑着,齐耳短烫了卷,身上穿着中袖的改良旗袍,其余三人也都差不多一样的打扮,明明都是十六七岁的花季少女,却拼命往成熟上装扮。
“是不是很像?”谢尔盖仿佛一直都在等待这一刻,见她愣愣的样子,十分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