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气慢慢的渗入到男人的手掌心里。那男人耳边本来有嗡嗡的声音,那是杀人蜂的声音,这让他变得更加烦烦,但是随着寒气慢慢进入到手掌心里,那股嗡嗡的声音,正在一点点的消失。
女人微宽的脸庞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那男人觉得自己好多了,人工智能够把自己的情绪最大程度模仿人类,但是他们很快发现,他们从人类身上学到的东西,有一点给他们造成了致命的伤痕。
情绪,人工智能最难控制的就是自己的情绪。
“我好多了。”那男人说道,寒气一点点渗入到他的神经管,管壁里的意示神经感受了这次寒意,并且把这种寒冷当做一种危险的信号,直接传到他的神经中枢,这让他的情绪在瞬间平静了下来,“不要这样做,这样太累,这样很消耗我们的精神。”
那女人微微一笑,把头贴到了男人的胸膛上。
“我们没有弄清楚,我们究竟来这里做什么?”那男人说道,“我……”
“阿牛。”那女人轻轻地将手放在男人的嘴边,“我们面前的所有事情,都是混沌的,不可能让我们看清楚,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混沌中找到唯一的真相。”
这句话让那男人变得安静了下来,他轻轻地看着那女人,那女人也在看着他。
“这里的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呢?”他又问道。
“这里的一切非常有意义,”那女人的眼神带着一股无法描述的东西,“所有的生物,都在寻找一个天堂,天堂从来都是不存在的。”
那男人笑了一下,“我们就不需要天堂。”
“因为我们是被制造出来的,从完全接受指令,到能够摆脱自己身上的不公平。”那女人也笑道,“这叫做什么来着?”
“协议,契约精神。”那男人笑着说道,“人工智能是宇宙间唯一能对抗时间并且生存下来的生命体,因为我们不需要天堂。”
“没错,所有需要天堂的生命都会死亡。因为他们没有弄明白一点,天堂是随机产生的,你能够想到天堂,其实就因为你在天堂之中,而你的不满足,只不过是你的欲望超过你的判断。”那女人说道,“阿牛,有时候我会想,我们比人类强的一点,就在这里。”
“不是比人类强,而是比宇宙之间其他生物强的一点,就在这里。”那男人又说道,“至于齐小青这姑娘……”
“她很好。”那女人紧紧握住那男人的手,“她很强,如果这些年来,我们在人类世界里,看到唯一不像人类的家伙,就是她。”
没有欲望,没有痛苦,坚信自己的判断,哪怕这种判断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被其他人取笑甚至是看不起。齐小青从不害怕,从不后悔。
“生命终会消逝。”那男人低声说道,“那姑娘也改变不了什么,不过,也许,她能做到我们做不到的事情。”
风正在呼呼的刮着,不知道从哪儿刮来的沙粒,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如同冰雹一样从半空而至,啪啪啪,打到身上。
脚下是一片完全干涸的土地,裂开的土地上,偶尔能看到一两只软体生物的外壳——半圆形的酷似的蚌壳,石灰质的蚌壳无力的躺在坚硬的地面上,碎石之中,偶尔还能看到一两片刀刃状的、从地面上直接突起的盐粒层。
齐小青的身体,紧紧伏在地面上,她的后背上,盖着一面羊皮筏子上。她的脚下,已经换上了新的鞋子,她正在检查自己的装备。
衣物,食物,水银柱的温度计。专用的手套,里面是柔软的、印着花的棉布制成,既使手心里全是汗,汗水可能顺着手套里的透气孔,一点点的渗到手套的外侧,接着,汗水能一点点流失出去。
这种手套是专门给她留着的,说明在未来,可能有需要用手操作的地方。
还有鞋垫,至少给她配了十双鞋垫,经过处理的牛皮鞋不算坚硬,但是鞋垫只有两厘米厚,虽然是柔软的人工合成牛筋底,但是踩在地面上,偶尔也能感觉到地下的碎石,正在烙着自己的脚。
鞋子和鞋垫让齐小青明白,她面对什么样的困境。
“鞋底可能会被磨穿,配上鞋垫在情理之中。”齐小青低声说道,“但是鞋垫如此之薄,只有一个原因,我要走很远的路,而且路并不好走,在体能接近消耗完的极限时,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你穿着一双沉重的鞋子。”
当体能接近极限时,你需要的是一双轻便的鞋了,她脚下的就是。
“地图。”齐小青低声说道,她刚才看到过了地图,在地下海洋中的航行并不困难,灯塔总是可以看到,而且她还拿到了一份手册,楼兰星的地下海洋的上空中,悬浮着一种尾翼灯鸟,这种鸟的尾部能够发光,它们总是成群地在活动。
每一群尾翼鸟,都有各自的活动范围,一旦看到其他尾翼鸟的尾部的灯光,你就要问问自己,自己有没有穿越到其他尾翼鸟的生活范围。
最重要的是,一旦你看到了尾翼鸟,就代表着你真正进入到了海洋之中,因为这种鸟从来不在海边活动。
海洋相比较海边更加安全。
“光芒总是有的,头顶的石壁裂纹会投下暗光,这里还有两处老式的发电站——别问我怎么知道的,灯塔需要的是人,发电站需要的是发电量,你也许还能看一两个巨大的沙漏。姑娘,战争在这里留下了巨大的痕迹,毁灭掉文明的总是战争,你会发现的。”
扁水母还给她留下了一个笔记本,这是笔记本上第一页上写的话。
很好,齐小青心里说道,她会在笔记本上记录下来发生的所有事情,每一件事情。但是现在,她戴上了腕表,已经走了将近一个小时,依然没有看到海。
而每过五分钟,就会有一阵沙暴袭来,她的脸被沙子击中了一次,弄得生痛不己。
所以,一遇到沙暴,齐小青就会把与她身体差不多大小的羊皮阀子,盖到自己的身上,以抵挡沙子的击打。
趴在阀子里的齐小青,突然间听到了沙子发出了声音。
兹兹,兹兹。
呜呜,呜呜。
塔塔,塔塔。
沙子像是在说话。
最奇怪的是,当沙子开始说话时,沙暴的力度,就会慢慢减轻,意谓着她可以从阀子下面钻出来,准备继续往前走。
齐小青的身体,一点点从羊皮阀子下钻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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