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勇的舅舅当时在负责市政府宿舍楼外立面的翻新工作。钟羽没有正式做过水泥工,只从事和水泥、刮腻子之类的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活,工资在他们那群人中是比较低的。
市府宿舍楼选址非常好,紧靠着龙蟠公园。龙蟠公园是免费的。7点完工后,他会去里头走走。找个路灯亮一点的地方,读一会书。
碰到那个女孩,完全是偶然。
那天他累了,看了一会书就睡着了。醒来时也不知道几点钟,匆匆夹了书,往工地走。走几步,忽然看到有人抱膝坐在亭子里的栏杆侧。下颌支在膝头。一点一点的。这个姿势太熟悉,他慌了下,连忙掩过去。拨开树枝,真的是她。他不知道她这么晚跑到公园里来干什么。
他没有上去给她打招呼。
因为他现在,就是一个典型的民工。连着好多天在强光下曝晒,皮肤变红、脱皮,好了后就沉淀进那种再洗不干净的黑。
因为没地方洗澡,他身上的味道也早就臭不可闻。他相信只要他走近一步,她必定会跟别的漂亮女孩一样掩鼻走。
他往后退了几步,找个能看见她又不会被她发现的地方偷偷保护她。
她坐一会,就走了。
他跟着。看着她慢慢地在马路上游荡。不紧不慢,好像没有家。
有时候她也会疯,跟午夜的公交车赛跑。
跑到车子把她远远地撇在后面。她弯着腰,呼哧呼哧闯着气。
有时候她也会被地痞流氓觊觎,他就曾发现还有人跟踪她,他毫不客气地把那人拽到附近的林子里,痛打一顿。
整个过程,那人一直挡着脸,没有出声。
她从没发现过他——这样一个尾巴,一路护送着她回到家里。
他就此知道她住a大的教工宿舍楼——朗园。
秘密的追踪后来成为他枯燥的民工生涯一大乐趣。
晚上在工棚里,工友们说着各种□裸的荤话,他就默默地想那个女孩。可能,他这种行径其实跟他们也没什么区别。
流感大爆发,市政府发了好多药皂,很多家属不喜欢,就成箱成箱的扔掉。
工友们拣回来,用凉水冲澡的时候,会涂在身上。
起初觉得味道挺冲,用习惯了,须臾离开不了。觉得那种味道像长在身上的鸦片,生下来就属于卑微的他们。也许对他们来说,只配享用这样的味觉。是别人不要的香。
他后来用别的浴液反不习惯,除非买那种草本味道的。或许缘于自尊。
有次,他冲干净了自己,想鼓着勇气跟女孩打声招呼。
一路跟踪。快到朗园的时候,想跳出来叫她。可是有人走在他前头。
“静静。你去哪了?”
是他以前在讲座教室见过的男孩子,高高瘦瘦,斯文清秀。
“随便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