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她认出,不敢看她,面朝秽物使劲地擦着。他想要她走,但是又贪恋她在身边的那一点点温暖。
“你好点没?”
他点头。可是嘴一张,又一堆秽物倾泻而出。有一些飞溅到女孩身上。
他非常不好意思。怎么可以把她弄脏呢?
可是女孩子不以为意。蹲下身,又把纸巾一张张递给他。
“你没有家吗?”她问。然后说,“我也没有家。”
他没回答。等胃里略微清爽了点,就在附近找破的塑料袋把秽物装进去,扔掉。
他去厕所洗手的时候,女孩子在边上说:“我去那边买水。你等我下啊。”
然而他没等她。他把自己藏了起来。
透过枝杈,当他看到女孩端着两杯热腾腾的奶茶张头四顾时,一道暖流轰然出来,堵到嗓子眼。
他多想出去,告诉她自己是谁,多想跟她坐在一起,喝着热茶谈谈文学或者失去的两年,但是他知道不可能了,正如在山顶那个诗会,他站不出去加入大学生的行列,此刻他依旧不能。
他如果永远这样狼狈、潦倒,跟她隔着跨不进的距离,就让往事随风。
清涩的年华里,曾有过一个“田晓霞”,已经足够。
他出了公园,肚子还是难受。知道走不动了,就去政府大楼的停车场休息。停车场虽然没有窗户,又兼尾气肆虐,但至少没有寒冷侵扰。
他找了个角落躺着。
希望肚子争气一点。让他平安度过这一晚。出门在外的人,最害怕的就是闹肚子了,不是大病,但会折磨死你。
然而越担心越会出事,半晌后,胃不翻了,肠却蠕动了。他得找厕所。
可是哪里有厕所?他可不想就地解决。
四处转着圈圈,快憋不住的时候,直通停车场的电梯叮地停了,有人救星一样出来了。
一个裹着军大衣的男人,提着暖瓶,看上去像这个停车场的看守。
没法多想,钟羽跑过去,“对不起啊,请问这边哪里有公厕。”
男人抬头,两人同时变色,钟羽认出他就是曾因跟踪女孩被他暴打过的“流氓”。
男人转身,踏踏走,看钟羽还愣着,就挥下手,咿呀几句,示意他跟上。原来是个哑巴。
通过电梯进了一楼大堂,他们俩兜头与一女人撞上。
哑巴咧嘴笑笑,显然与那女人熟。
女人停住脚步,和颜悦色,“阿元,你今天当班?”
哑巴点点头。女人一双眼睛又滴溜溜瞄到钟羽身上,片刻,将他认出了,“你,你不是上次公交车上的小伙吗,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