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魂火,长淮放开罗泽,转头看向扭打成一团的两个小丑。
“扶桑魂火在金不凡那里,难怪我在道途子身上没有找见。”
在道途子身上没有找见?
罗泽料到魂火丢失后长淮会去找道途子麻烦,却又想象不出那是个什么样的场面,不过回想起道途子刚刚看见长淮的表情,指不定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罗泽:“谁能想到阴差阳错,道途子为了窃取扶桑木丢了魂火,金申得了魂火为金不凡安魂,这俩人都想要吞并对方,直到道途子死去,依然用天罡困龙阵镇住扶桑木,为的就是提防金不凡。”
长淮:“这么说,这个金不凡也是跟你一样,是通过映水镜来这里?”
罗泽:“可以这么说,当下的金不凡夺舍了无影禅师,利用他的影响力搞臭道途子的名声,而千年之后的金不凡又通过映水镜,将意识投射到无影禅师身上,来参加这次金顶大会。”
长淮:“只是意识?”
罗泽:“只是意识,醒来就像做了一个梦一样。”
长淮眼神变得复杂,目光锁在被金不凡夺舍的无影禅师身上。
神圣的庙宇彻底沦为一片废墟,漫山遍野的树藤疯狂扭动着,陆续有人突破剑阵来到通天宫,却看到令人咂舌的一幕:本该坐在高堂之上的道途子化作树皮怪人,被赤手空拳的无影禅师薅住头发摁着揍,而无影禅师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鼻青脸肿满脸抓痕,胡子也扯秃了。
最终由于无影禅师没头发抓不着把柄,道途子占了劣势,在暴力摧残下几乎断掉脖子,睁着眼怒气冲冲看着金不凡,悬着一口气撑住天罡困龙阵。
罗泽找准机会拉着长淮跳到坎位,这一跳,乾坤剧变,无影禅师所立之处立刻化为死地,黑风骤起,呼啦啦向地底刮去。
无影禅师浑身力气一卸而尽,倒在地上。
天罡之力如同百川归海,澎湃地汇聚于一处,坚固的地砖寸寸碎裂,发出密集的破裂声,黑暗与尘埃交织着化为一片混沌,却依稀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那声音起初啼如山猫,渐渐如同狂风中的厉鬼。
金不凡缓缓扬起他那张桀骜的脸,没有丝毫畏惧或是懊恼,倒像是这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他坐在死地轻蔑地看向并立在坎位的两人,笑的浑身颤抖,眼泪直流。
“我刚刚听到了什么?来日方长?哈哈哈哈,好个来日方长,这是我听到过最好的笑话了。”
黑风烈烈卷起他的僧袍,他狰狞的笑容像是地狱中的恶鬼:“你知不知道,连泽每一世都夭折,最多活不过二十出头,每一世!就你面前这个凑热闹的小孩儿,我记得他,长得那么像连泽那个可怜虫,结果不到十岁就死了。你想跟他来日方长,哈哈哈哈,笑话,笑话。”
幸福的祥云轰然溃散,长淮面色苍白。
“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听不懂?毕方啊毕方,你宁肯被困几十年也不愿认我为主,却甘心为别人鞍前马后,到头来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就是你忤逆我的下场。”
他伸出手指指向罗泽,恶狠狠道:“我再跟你说一遍,你听清楚了,他,连泽,有命无运,世世短折横死,阎王放过话,他轮回不过十世就得魂飞魄散,你猜怎么着,这就是他第十世,离了映水镜,他明天就得死!你们这一对苦命鸳鸯,就要走到尽头啦,哈哈哈……”
“你放屁。”罗泽骂道,心里却慌了神。
阎王?
阎王什么时候说过自己轮回不过十世?他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
金不凡竟有这能耐能打听到地府的事!
还有还有,这无影禅师耳朵这么灵便么?刚那么多悄悄话……
大意了大意了。
罗泽感到身边的人正握紧拳头,赶紧拉住他的胳膊:“别理他,他也就是死到临头,逞个嘴能恶心别人而已。”
长淮的呼吸声变得沉重,皮肤也热得发烫,罗泽仰头,却看见他那双明亮的眸子,已蒙上浓重的阴影。
罗泽心中陡然生出不祥的预感,他这是要做什么?
不可以……
罗泽一把抱住他:“长淮!不是这样的,长淮!和你在一起,纵使不圆满,也是我能想到的最美好的事。”
长淮沉痛地闭上眼,看向罗泽的目光绞着心痛:“你知道吗,送你回登天阁,是我生平最后悔的事。”
世事更迭,星移斗转,时间洪流呼啸而过,不可一世的登天阁也迎来了末日,连泽的死,早已是百年前的旧事,可是长淮,却永远困在那一天。
他载着他的爱人回到长留故地,没曾想再见已是半死残躯。
长淮周身涨满火红的烈焰,就像金乌挣脱黑暗,红光照彻天地,罗泽的手探进那火焰,触碰到他葳蕤软羽。
他拉不住他,只能无力地喊道:“这不是你的错,连泽不会怪你,是他自己迂腐天真,才会错信小人。”
“可我会怪我自己。”长淮突然垂下头,暮霭沉沉。
“连泽是太极贵人,命由福星所罩,如果没有误入后山救下我,他本该是这个世上最逍遥快意的人,他天纵奇才,行事磊落又重情重义,又本该悠然徜徉于仙道,成为四海之中新的传奇,不会众叛亲离被同僚唾弃,不会遭仙门迫害受尽欺凌,更不会丢了魂火,躺在暗无天日的牢笼中发臭发烂,他不该经历这些苦难,不该世世代代背负这样的厄运。”
罗泽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阻拦,绞尽脑汁想让他放弃。
“可连泽已经死了!你还有小满,你想想小满,他舍不得你,他不想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