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怡在她话说完以后表情凝滞住。张亦可就偏头去看张旭勇,他脸色倒没那样,只是阴沉,看上去像是风雨欲来。
张亦可没有因此犹豫,还是直接把话说出口:“反正只要笑音还活着,不管怎样,小鱼都不会变成我们今天看到的这样,对不对?”
张旭勇脸色更难看了。
“难道不是吗?”张亦可有些刻意地说:“如果当初死的是钱林,现在一切都该是皆大欢喜。真可惜啊,死得怎么不是他呢。”
“张亦可!注意你的言行。”张旭勇肉眼可见地生气,“人家钱林没得罪你,也没有对不起你。你不能这么说话。”
“那对不起了。”张亦可说:“我道歉。”
“你什么态度?”张旭勇说:“你刚才上去对钱林劈头盖脸一顿骂,人家都没有真的对你甩脸色。怎么,人家活该挨你的骂吗?现在还在这里阴阳怪气,谁教的你这么不讲理?”
“我刚才没有骂他,只是因为小鱼的事情情绪上来,说话没那么好听。”张亦可辩解道:“你们不也觉得小鱼很可怜吗?”
“但那归根究底是人家的家务事,你看不过眼有情绪可以,也正常,这代表你人好,有正义心。也正是因为这样,我和你妈看到了却没有过去制止你。”张旭勇语气缓和不少,“但是我们都没有资格因为这种事情去指责谁。”
“那为什么要埋怨笑音呢?”张亦可是真的无法理解,“为什么都要埋怨笑音,从她死了就开始,总有一个又一个的人去埋怨她,现在连你们也这样。”
“为什么啊!你们看着小鱼变成这样都觉得难受,她肯定更难受,她死之前还拉着我的手担心小鱼的未来,没有人比她更在意小鱼了。为什么你们都要说她狠心,好像小鱼变成今天这样,全都是因为她。可她死了啊,她还能做什么,你们还想让她做什么?”
“如果她没死就好了……”张亦可笑了笑,“那是她想死的吗?她又不是脑子有病非要去死,她能有什么办法!”
“钱林倒是没有死,可他在小鱼面前还真不如死了。你们知道小鱼跟我说什么吗?”张亦可抬头看着他们,“他说‘爸爸现在好像也不喜欢我了’。”
“现在!!”
“钱林他是知道怎么做一个合格的爸爸的,他不是不懂,也不是没办法,他曾经是做好过的。”张亦可说:“他只是现在不愿意为了小鱼那么做了而已。”
“一个无能为力,一个毫不在意。小鱼变成这样到底应该怪谁你们是真的看不明白吗?为什么要替钱林找补,反而去埋怨笑音,认为都是因为她死了才导致事情变成今天这样!难道就因为她死了,不能站到你们面前替自己说理吗?”
“别人这么说就算了,为什么你们也要这么说?”张亦可眼眶酸疼,她父母的模样在她眼前变得模糊,无法聚成影像让她看清楚,张亦可甚至无法回忆起来,她脑子里灰茫一片。
她张了张嘴,险些发不出声音,“我本来以为,你们是我身边绝对不会那么说也绝对不会那么认为的人。”
“你们以前也确实没有那么做,为什么今天要说这种话呢?”张亦可不知不觉泪流满面,“我真的想不通,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李怡递给她纸巾,张亦可接过来,却没有擦眼泪,而是紧紧攥着,问:“你们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吗?”
李怡没有说话,拿出一张新的纸巾,直接替张亦可把眼泪擦干,同时叹气,也不像是特别能理解张亦可的样子,“为了别人的事情哭成这样,至于吗?这是一件很大很重要的事情吗?笑音和小鱼都可怜,事情全都怪钱林,没必要的啊,别哭了。”
张亦可听了这话没有好转分毫,反而更加难过,心脏抽痛起来,眼泪更加不受控制地汹涌流出,李怡手上的纸巾都被浸透,湿润的感觉沾了她一手。
“你们压根就不知道我为什么哭!”张亦可自己拿纸巾在脸上乱七八糟地擦起来,最后擤一下鼻涕,说:“根本就不是笑音和小鱼的事情,是我们!”
张旭勇打断她:“怎么又变成我们的事情了,你到底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听听你的话,前后有没有一点逻辑?刚才我们在说的,一直都是笑音和小鱼的事情,你长篇大论地说这个说那个,哪一句话跟笑音没有关系?”
“你妈刚说了,都怪钱林。”张旭勇沉声叹气,“都是你说得对还不行吗?快三十的人了,在外面哭成这样,别人不觉得奇怪吗?”
“我要不是忍不住我也不会哭。”张亦可眼泪还是在流,她声音变闷,想解释自己哭的原因,但话到嘴边又莫名其妙地改了口,她看着李怡和张旭勇说:“你们还是不知道我为什么哭。”
“那你说啊。”李怡又去给她擦眼泪,不断叹气,“你不说谁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我们和你说话都害怕,生怕哪一句话说重了让你不舒服,结果还是这样,说到底不还是笑音和小鱼的事情吗?我和你爸哪有一句重话?”
张亦可突然仰起头,李怡的手因为她的动作而悬空,正要往下落的时候,张亦可抬手阻断了。她拿过李怡手中的纸巾,开始自己擦眼泪,但还是很离谱地擦不干净。
“我哭是因为……”话也开始很离谱地说不清楚,张亦可停下来,长长吐出一口气,感觉好些,重新开口,“我哭是因为你们说了那些话。”
其实并没有好多少,但李怡和张旭勇听清楚了。
“我们说什么了?”李怡不解,“刚才说的那些不都是和笑音有关的吗?但你不是说你哭成那样不是因为笑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