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不是因为笑音!”张亦可也不明白自己一个快三十的人怎么就能哭成这样,但她一点也没有办法,眼泪依然擦不干净,她干脆放弃,“是因为你们说的那些话,让我发现你们和别人都是一样的。”
“别人又是谁?”张旭勇看上去十分头大,“我们哪样了?”
好像越来越说不清楚,张亦可也发愁,想了想冷静下来,抬起头,像是又有了一点希望的样子,眼睛明亮稍许,说:“你们不是会帮我挡住别人的催婚吗?你们一直都很理解我,是我见过最开明的家长,为什么……”
“既然你提起来了,那我们就说说这件事。”张旭勇突然间来了精神,郑重其事地说:“亦可,你觉不觉得,你有点太极端了?”
张亦可讷声:“什么?”
“你太极端了。”张旭勇平和地说:“我和你妈早就这么觉得了,但是一直不敢和你说,也不敢让别人在你面前说……”
“你不觉得自己有点太抗拒结婚这件事情了吗?这很奇怪。”
张亦可看向李怡,“你们一直这么想?不是因为理解我才帮我挡住催婚,而是认为我太极端?”
她这么一问,李怡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说才好,只点了点头。
张亦可耳边突兀地响起轰鸣声,连续不断。
天地间颜色变灰,最后彻底暗下去。
张亦可眼皮不受控制地垂下,直至紧紧闭上,身体失去平衡,知觉一瞬间全部消失不见,只剩下听觉还在。
轰鸣声变成嗡鸣声,张亦可骤然头痛无比,过往记忆被剥落,一幕幕重演。
那些张亦可曾经因为自己有那么开明的父母而感到幸福无比的瞬间——
原来是这样啊。
她太极端了。
现实中的争吵(一)
张亦可从突然性的晕厥中醒过来,看到李怡和张旭勇焦急的神色,脑内一片空白。
意识渐渐回笼,张亦可回想起自己晕厥之前的事情,也是导致她突发性晕厥的原因。
——李怡和张旭勇都认为,她太极端了。曾经那些让张亦可感到幸福的一切回忆,还有她认为的开明的父母,原来都是被她的自以为修饰过得。
张亦可心脏不太舒服,她垂首慢慢呼吸了几个来回,感觉好转一些,抬起头,对李怡两人道:“我们回家吗?”
李怡和张旭勇这时候也没了继续游玩的心思,连忙点头,连声说“回”,又说:“先找家医院去看看你的情况吧,刚才太吓人了。”
张亦可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我们回家吧。”
李怡还要再劝说,张亦可看着她略有些强硬地说:“我真的没事。”
李怡也沉了脸色,扭头对张旭勇说“把车开过来”,然后拽着张亦可不让她乱跑,拉着人走到路边,把人推上了车后厢。
张旭勇发动汽车,张亦可听到导航提示的终点站是一家医院。
张亦可拒绝,说不去,被李怡和张旭勇以更严肃更强硬的态度打回,不由分说地将人带了过去。
到医院做了检查,没什么大事,医生嘱咐说让张亦可注意情绪,不要太有起伏。
回去的路上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大家沉默了一路,对于那件事情全都缄口不言,避如蛇蝎一般。
但张亦可知道没那么简单,事情不会这么轻易就过去。
她先前不愿意去医院,就是想要回避,只要她表现出不舒服,她爸妈就不会非得要拉着她重新复盘。
可是,他们去过医院了。
医生也说过张亦可没事了。
那么,那件事情可以继续了。
张亦可心烦意乱,车子停好以后往家里走的那一段路,她想了好几次要找机会跑掉。
李怡一直牵着她的手,攥得很紧,完全没有给她留机会,像是早就猜到张亦可的想法。
回到家里,三人打开灯,一个一个陆续坐在沙发上,正襟危坐的架势,相顾无言。
最后是张旭勇先开口:“继续聊聊吧。”
他盯着张亦可,沉声叹了口气,十分无可奈何又感到头疼的样子,“亦可啊,你真的太极端了。”
即便张亦可已经从他口中听到过两次这句话,自己也在心里回忆过许多遍,但再一次听到,她还是感觉刺耳,心脏也再度不舒服起来,很闷,很沉重,而且有种诡异的酸痛感。
李怡也叹了一口气,不解地说:“怎么会晕倒呢?明明我们都没有说重话。”她看着张亦可,把之前不忍心说出口的话清晰明白地砸在了张亦可耳边:“亦可,你爸说得没错,你确实太极端了,不然不会这样。”
嗡鸣声再度响起来,张亦可眼前出现了一道道的白,交织在视野原有画面之上,有些炫目,看上去怪异离奇,却无端让人有一种向往。
张亦可连心脏的不舒服感都快要忘却。
她想,自己可能又要晕了。
但是没有来得及。
因为张旭勇说:“回来的时候我想了一路,觉得你今天这一通发作还是因为笑音。”
“你说你哭成那样是因为发现我和你妈其实和别人没区别……我觉得不是这样。”他顿了顿,抬头看着张亦可,“你这个说法,是不是为了让我们觉得错在我们,然后你就可以说你是对的?”
张亦可回神,惊诧地望着张旭勇。
“你在说什么啊!”她不可思议道:“我是什么人你们不清楚吗?为什么会对我有这种怀疑?!”
她忽然有了一个离奇的想法,那想法让她恐惧不已,于是她在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时候,问出了声:“我是你们亲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