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怡忙道:“当然是了。”
“那为什么你们会那样想我?”张亦可艰涩道:“怀疑我对你们耍那种心眼……好像我是一个多有心机多歹毒的人一样。”
“不是,我们没有认为你是在耍心眼。”李怡解释说:“只是你现在的表现和思想不太正常了,我们才会那样怀疑的。”
张亦可惊奇道:“我哪里不正常了?”
张旭勇说:“你想想你今天说的话,你觉得那些都是正常的吗?我和你妈一直在和你解释,说我们没有埋怨笑音,说那些话只是一种公认的事实,但你好像就是听不明白一样,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认定了怪钱林不怪笑音。”
“我们也没说这里面没有钱林的问题,但那能怎么办呢,钱林再娶,合法合规,没有什么好指摘的。他有了新的孩子,这也是大众现象,现在这个社会,有很多家庭都不是只有一个孩子的。哪怕笑音还活着,她和钱林也可能会有第二个孩子。”他看着张亦可,“你能明白吗,你所说的那些钱林的不是,都是这个社会上存在的正常现象,这些都没有任何问题。”
“至于你说的苛待小鱼,这就更不是了。”张旭勇说:“你自己也说,他以前对小鱼是很好的,只是现在他的注意力不能够只放在小鱼身上了而已,他还有其他要在意的人。你可以说他对小鱼的爱减少了,分给别人了,但他的行为,算不上苛待小鱼。很明显的一个例子,他没有对小鱼不管不顾,而是哪怕和妻子吵架,都要把小鱼带在身边,不是吗?当然以后他可能还是会把小鱼送到老人那里,但那也不能证明他就不爱小鱼了知道吗?”
张亦可感觉自己听到了鬼话,但她很清楚面前的人是她爸。
张亦可深深凝望他,迷茫间感觉自己似乎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但这绝对不可能。她又认真地看了张旭勇好几眼,没看出他对于他自己方才那一番话有哪怕一丁点的怀疑。
张旭勇和她记忆中的张旭勇在这一刻除了那张脸,没有一丝一毫的重合点。
这怎么应该呢?
张亦可害怕地收回目光,转而去看她妈。
李怡摸了摸她的头,和蔼又温柔,“还有笑音的事情。我们真的不是在埋怨她。”
“之前和你说如果笑音没有去世,小鱼的生活会有很多种和现在不一样的可能是一方面,那是我能最先想到的解释了。现在想想,我可能也有点别的意思。”
“你有句话说得是对的。我们这么说,多少有一点是因为笑音不会站到我们面前替自己说理。”
“你跟着我们去过不少人的葬礼吧,应该看到过不少类似的情况了。活着的人沉痛哀悼、悲伤欲绝,死去的人安安静静、无知无觉。那我们这些旁观者能做什么?不就是说几句安慰的话,让他们还活着的人别那么伤心吗?”李怡说:“我们说笑音的那句话,其实是一样的意思。”
她看着张亦可,“活着的人和已经死去的人,总要有一个得到安慰。人死一场空,安慰不安慰的,对她来说又有多大意义,不如好好对待活着的人。”
“钱林现在对小鱼是不负责,你明白,小鱼有感觉,大家都能看出来,但那又能怎么样呢,你爸刚才给你分析了,他那些行为全都合理,哪怕我们知道不对劲,但它合理。”
“小鱼注定是要和钱林一起生活的,我们谁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既然这样,那就只能认命。我们不能让笑音回来,但可以让小鱼和钱林之间的关系缓和。你一味地指责钱林,只会让小鱼更加清楚地认识到他不再被钱林关注的事实……”
她小声地问:“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张亦可心里一阵恐惧。
她并非不能理解张旭勇和李怡的话,只是她想的和他们不太一样。
在活人死人之前,张亦可心里还有个亲疏远近的划分。
在对错是非分明的情况下,她才不管什么活人死人,她只把她在意的人放在第一位。
再者,就算不论亲疏远近、在意与讨厌,难道就能够这么做了吗?
因为小鱼现在的生活不好,但钱林没有对他不管不顾,所以无论怎样都不算是苛待,所以无论怎样都是事出有因,不应该怪罪。
但是可以怪罪周笑音。因为周笑音死了,但活着的人还活着,活人和死人总要有一个得到安慰,所以可以不论是非、不管对错,哪怕给她添上一个莫须有的“狠心”名头也没什么,哪怕是钱林没有当好爸爸导致小鱼过得不好也还是因为周笑音死得太早。
因为这些不叫怪罪,不叫埋怨,这只是对还活着的人的安慰。
这是为了小鱼好。
张亦可觉得自己或许能够理解一些,但她无法理解更多了,也还是完全接受不了。
她忍不住问:“凭什么呢?”
“哪有什么凭什么。”李怡很心疼地抱住张亦可,轻轻拍了拍张亦可的后背,“如果是我生你的时候去世,你在长大的过程中生活得很艰难,也会有人说我狠心。我自己也会这么觉得。换成你爸也是一样的。”
“你为笑音难过,对钱林现在对小鱼的忽视愤怒,这些都没有错。但是钱林也没有错,我们说那些话,也不是替他说话,是因为没有更好的方式了。”李怡继续说:“如果现在他们身份对调,去世的人变成钱林,我们也会说他狠心。”
张亦可到这里已经平静了很多,她依旧无法接受,但很明显,李怡和张旭勇也并不认为他们的想法哪里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