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一身好手艺,今日我当真幸运,”明还真说着,忍不住伸了个懒腰,“若非临时想起往这边走,就要错过这么好的东西了——说起来,此茶为何名?”
谁知,仇恩闻言却摇摇头,道:“没有名字。从我来这里时,这里的人便种了它很多年了,他们平日里也并没有想过此事,故而没有名字。”
无名之茶,明明身怀奇香,却在此处沉寂了上百年,明还真心中觉得惋惜,道:“既是如此,不知我能否为它取个名字?”
仇恩笑了笑:“天帝有如此雅兴当然好。”
说罢,明还真便皱着眉头认真思索了起来,直到杯里的茶汤都凉透了,他才缓缓道:“不问世间客只道晓山青。此茶,便叫它“不问世”吧。”
仇恩喃喃念了一遍,不禁称赞道:“好名字!”
明还真颔首,这才想起仇恩为何会待在这种地方:“鬼月已至,你不去道场镇守,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仇恩道:“这里就是我的道场。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会下来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也算是庇护吧,按人间历来算,至今已有五百多年了。”
听罢,明还真眉头一皱,隐约觉得不对:“我记得当初划分给礼祭一族的道场,地界还算宽广?”
仇恩挽起袖子,正要添上茶,闻言动作轻微顿了顿,随即恢复正常,却将这个话题绕了过去:“小仙平日不常出面,没想到天帝还记得我。”
“哦,当初明怀镜和雷定渊受伤修养,那时你与药王真君同在,我当然记得你,”明还真也适时收了话,“只是那时多事缠身,没来得及同你好好道谢,没想到你还会煮茶。”
说到这里,仇恩神色有了一瞬不明显的失落,随即很快又掩盖了过去:“毕竟是礼祭仙君,在其位谋其职,所以多少都会一点。只是可惜师父费心交给我的本领无处可用,看来也是我自己没用了。”
明还真眉头一皱,正要安慰他,却不想此时外面日落西山,仇恩神色一凝,起身道:“不好!”
小屋外铃声大作,仇恩也顾不得身后的明还真了,唤出法器来:“望初!”便连忙往外冲去。
鬼月邪祟气最重,不管是凡间的修士亦或是天界的神仙也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仇恩一脚踏出门去,便见村庄最远处,黑气冲天,也来不及同明还真解释什么,便立刻没了人影。
等到明还真紧随其后赶到,就见仇恩怀中正抱着一个吓的哇哇大哭的小孩,望初剑上还滴着血,在场的鬼祟已被尽数镇压,而其所在之处,竟然是供着仇恩法身的庙堂!
鬼祟入侵正神庙堂,与狗屎拉在人头上没有任何区别——不仅说明这位正神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更说明这位正神的法力,已经到了自身难保,极其虚弱的程度了!
明还真心中不免有些惊讶,仇恩一开始表现得实在太过正常,他也无意去探究仇恩身上的法力深浅,此刻亲眼所见,不禁上前一步道:“仇恩,你是何时虚弱到这种程度的?”
仇恩放下小儿,在他额心一点,消除了这段受惊吓的记忆,随后又用法术将小儿引回了其家中。
全部做完,他的脸色愈发苍白,才慢慢席地而坐:“我也记不清了,应该有很久了吧,睡一觉就好了。”
“这可不是睡一觉的问题,”明还真终于有些严肃起来,“你的年龄不算大,就算没有香火供奉也有天界灵气滋养,修为怎么会消耗得如此之快?”
然而一开始还在不断喘着粗气调息的仇恩,听了这话,却屏息不肯回答了。
这时,明还真起身环视了整座小村庄,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连在凡间的道场都只有这么一丁点可怜大小地方的神仙,在天界的地位将是如何?得到的其他神仙的态度将是如何?其天界住所所在的灵气盛衰,又将是如何?
再看如今礼祭的道场,恐怕也是被其他神仙百年间一点点压迫,占地,一点点退到如今的地界。
纵使一开始有再好的位置,怕是也被其他神族欺压到一边去,落得个越来越弱的下场!
明还真一下就想通了其中关窍,再看看一路走来的仇恩,便伸出手道:“抱歉。”
仇恩倒是没想到明还真会这样说,连忙摆手:“在下只是个小小神仙,此事与紫金大帝并不相干,千万不必如此说。”
但明还真却摇摇头:“不,从前我不知,但如今既然我看见了,便不会坐视不管,从今往后,你再遇到什么难处,便来找我。”
这话说得非常干脆利落,直截了当,但仇恩听了非但没有欣喜若狂的模样,反倒犹豫了起来。
明还真问他:“怎么了?”
仇恩答:“紫金大帝,这样的恩惠,礼祭一族承受不起,犹还记得土地家那孩子的下场,当初若不是小殿下出手追查,恐怕也是难逃一劫。”
言外之意,便是不想如同当初池砚良那样被盯上,那样就真的完了。
明还真默默地看了他一会,然后,突然笑了一声。
仇恩依然无波无澜地看着这位紫金大帝,没有丝毫惧色,也不觉自己说错了什么,便听得明还真道:“好,既是如此,不如你来说说看。”
仇恩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抬头:“天帝,我只希望能够收回礼祭一族曾经拥有的东西,不要再受打扰,此外,能报答您此时助我之恩情,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明还真笑道:“好,那你便去将自家的东西取回,若是能够做到,便不会再有人找你麻烦,且日后你若是有难处或困惑之处,便来找我,我必倾囊相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