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小的床铺吱呀响了一下,温热的身躯从后贴上来。属于自己一人的地盘被他人侵入,靖霖皱了皱眉,正准备转过身把人推下去,梁翊手臂收紧,额头紧贴着他的后背。
沉闷的声音传来,“别动,让我抱一下,一下下就好。”不知是不是因为染了风寒,他的嗓音变得很奇怪,像是有东西卡在喉咙一样。瓢泼大雨的夜晚,他们紧紧相拥。
过了好一会儿,靖霖转过身,悉悉索索从枕头下翻了翻,找出一瓶营养液扔给梁翊。这是护士白天给他的,说是对身体好。
梁翊失笑接过来,“你是不想喝所以留给我吗?”
靖霖抿了抿唇,冷然移开目光转回去。哒一声,梁翊把吸管插进去,咕噜咕噜喝起来。发觉靖霖悄悄瞟了他几眼,他把营养液递过去,问:“要不要试试?”
“以前你学习起来就把营养液当饭吃。”他摸了摸靖霖的肚皮,嘴角挂着笑,“也不知道怎么长这么大的,小可怜儿。”他的语气是很有宠溺意味的那种,但是因为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还带着一点沙哑。
靖霖拍开他的手,攥着被子盖好。梁翊喝完把瓶子搁在床头的柜子上,重新贴着他躺下。
静默片刻,他问:“你会不会埋怨我送格洛可18给你?如果我没有回来,或许你就不用遭受这么多劫难了。”梁翊靠在他身后絮絮叨叨。
靖霖转过身,捂住他的嘴巴。金色眼眸覆着一层寒霜,直直看过来,似乎有些不耐烦,不想听他说这些话。
但是幽深的目光一眨也不眨地追着靖霖,无字之言从视线传达,他在愧疚与忏悔。靖霖又抬手盖住他的眼睛。两只白皙的手把梁翊的脸挡得严实,梁翊没有再发出声音,他想了想,放开下面的手,露出梁翊的半张脸。
挺直的鼻梁,轻薄的唇瓣,锋利分明的下颌线。靖霖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就像他平时喜欢对自己做的那样。梁翊一动不动,任由其动作,有一瞬间,他觉得靖霖的呼吸离他很近。
靖霖嘴巴张了张,但是没发出声音。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进行这个无意义的动作,虽然他醒来后做的很多动作都是无意义的,而且偶尔进门看他一眼的护士医生的动作他也觉得没有意义。
只有梁翊每天清晨的鲜花和温柔的话语是有意义的,因为鲜花可以给他撕扯然后像下雨一样倾洒,梁翊说话的声音比雨声还要柔和,这很有意义。
尽管,他连意义是什么都不明白,只是空白的大脑这么告诉他他就这么想了。
靖霖看着那张每天喋喋不休的嘴巴,像是受到召唤一样,一点点,一点点凑上去。直至呼吸交融,他好像又懂得了无意义动作的意义。
旋即,他的手被打湿,他呆呆地收回来看着沾满液体的掌心,又看了看梁翊。
梁翊的眼睛在下雨。
但是没有乌云,只有一片澄澈的湖水,幽绿的眼眸深不见底,流淌着他读不懂的意义。靖霖抿了抿唇,伸手过去接住更多的雨水。
与窗外的雨不同,梁翊眼睛里的雨是温暖的,细碎的,没有雷鸣也没有闪电,只有靖霖的倒影。幽绿的眼眸根据情绪转变颜色,淡淡的灰涌上来,变成天空一般的青苍色。
就像,这场雨是梁翊的天空为靖霖而下的。
糖果奖励
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许礼宣布了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靖霖可以回家了。鉴于靖霖目前没有自理能力,梁翊向塔里请了长假全身心照顾他。
许礼把医嘱给他,跟他确认复诊时间,“这只是暂时的,你多跟他沟通,他会慢慢恢复的。不过也不要太放任他发脾气,不然会让异形花占据上风的。”
“知道,谢谢。”
白塔外的行道树开满了花,风一吹,粉白色花瓣像雪一样纷纷扰扰落下。梁翊弯腰把盖在靖霖膝头的毯子拉上一些,落花掉在他的掌心,梁翊正准备捻走,瘦削的手做了一个合拢的动作,但是做得并不实,很快,风重新把花卷走。
梁翊稍稍有些意外,问:“你想要花是不是?”
没有回答,因为今天忙着递交休假申请还有帮他办理出院,梁翊没能抽出时间买花给他。
梁翊左右看了看,走到行道树下捡了一朵花形相对饱满的。他把花瓣上沾的一点泥土拍去,轻轻放到靖霖掌心上,并帮他完成了握拳的动作,让花朵稳稳停在他手中。
纤长的眼睫低垂着,定定看着手中的花,还有手边大了一圈的手上面的齿印。靖霖想了想,把花放在他手里,盖住他的手。
梁翊笑了笑,“这位先生,你给我送花吗?”他把那朵粉白色小花放进夹克的内袋里,紧紧贴着心脏的位置,“谢谢,我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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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辆在零区113号前停下,梁翊掐着他的腋下把人抱进门。危机已经解除,他们可以回略仓街的小房子,但是梁翊担心那边不方便照料,所以还是带靖霖回了零区。
查理照例站在门口迎接,“欢迎回家,靖霖,梁翊。”
“靖霖,这是查理,他会做很多菜,你最喜欢他做的蟹黄豆腐。”介绍完,他又转向查理,“查理,帮我把车上的轮椅拿进来。”
“好的。”
梁翊把他抱到房间放下,给他换了柔软的家居服。屋子里面的暖气还开着,暖烘烘的,已经是三月,气温开始攀升,但梁翊像把靖霖当成易碎的瓷娃娃一样,生怕哪里照顾不周。
房门吱呀响了一下,变回小猫咪形态的仙贝很谨慎地走进来。梁翊弯腰把它抱到靖霖怀里,带着靖霖的手给它梳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