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微妙而不明所以的安静好像持续了片刻,她才后知后觉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所以是为什么?”
“你带我去鼓楼的那天晚上……”他说,“挣脱那个琵琶女的幻境时,我大概想通了一点诀窍……幻术里的一切都在魔魅变换,但有一样东西是唯一真实的。有这个做压舱石,自己的意识就不会迷失。我知道什么是真的。”
其实在她印象里那真是再平凡不过的一个晚上,不过在他描述的版本里,很多事好像都是从那时开始的。而后她很快把这段对话忘到了脑后,很多年以后他们偶尔路过一间古剎,一个古稀之年的老和尚正在井边汲水,双手合十对他微微躬身,说道:“诸法皆妄见,如梦如焰,如水中月。以妄像生,以真作幻。”
这和尚没有恶意,不过她还是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不解道:“他说什么呢?”
“他是说,执念和虚无是一体两面。”
她想了想,诚恳道:“没听懂。”不过他也没再多说。
后来回想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很亲密的,好像也想不出一个确切的节点。刚到他们身边的时候,兰若珩大多数时候都很安静,真像是水流进礁石的缝隙里,从外面看去,水也折射出和岩石一样的温度颜色,于是她很快就开始理所当然地觉得他也是她领地的一部分,这时最沮丧的是鬼车,因为它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这个人类真的不是养来吃的。
她没有和人类长期相处的经验,不过在面对兰若珩的时候,好像也没有遇到过什么障碍。几年后她想过这件事,觉得可能是因为他和哥哥有点像。留长的头发,长成之后相仿的身量,如出一辙的柔声哄慰,从前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如今在气质上居然显出了一种隐约的相似来。不过再回想到更早的时候她也没有过什么排斥,因为哥哥偶尔不在的时候,都是由他做一样的事,于是相处就很自然地落在了一个她最舒适的区间之内。
当然是不一样的地方更多,不过这些不同偶尔也让她觉得很有趣。
第一次亲吻的时候他们两个人正挨着坐在一根槐树枝上,她靠在他肩头睡着了,再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远处鸭蛋黄一样的夕阳正挂在树梢上,底下的林壑镀了一层金红的边。然后她察觉到了很轻的触感,他的嘴唇正停留在她发顶上摩挲着,轻如蝉翼的亲吻,大概还没发现她已经醒了。
她动了动手指,头顶的动作立刻一顿,仿佛身旁的躯体也不易察觉地僵住了,然后她抬起头。
其实她最喜欢拿这种时刻打趣,但她没有,也许是转头时离得太近,近到仿佛已经能感受到他正屏住的、犹豫的呼吸,于是最后四目相对,看着那双正闪烁着光泽的眼睛,她只歪了歪头:“……你到底是不是要亲我啊?”
后来她很快又发现被他亲吻不如亲他好玩,而且用手盖住他的眼睛格外有意思。因为眼睛被遮住,他只能通过触觉来判断,嘴唇往往还没落到颈边,他的皮肤上好像就已经泛起了一层极轻的颤栗,好像下意识地想要眨眼,然后在她掌心轻轻刮着的眼睫就像羽毛一样。
想要亲近谁的念头,对领地意识很强的妖魔来说其实是不太常见的,这种念头最后通常只能以食欲或性欲来告终。她很确定自己不打算吃了兰若珩,于是事态自然而然地向另一个方向发展。
那一天他好像想要再和她牵一牵手,但她绕开了,手指放在他的大腿上,从衣服的下摆里滑进去,擦过绷紧的腿根,很准确地攫住了他。
他没忍住发出了一点声音,抓住了她的手腕,但她并没打算到这里就停下。她用指腹慢条斯理地揉捻着,没几下他就已经硬得根本不能自已。指腹被晶莹的液体沾湿,握着她手腕的力道松了下去,他最后颤抖地放了手,然后低头下来吻她。从耳垂,到脸颊,最后是嘴唇,如此迷恋的亲吻,吮住舌尖时的力道几近于焦渴的吞咽,偶尔喉间逸出含混不清的声音,像是喘息,又像是反反复复叫她的名字。
被她一手压着胸膛往后仰的时候,他本能地说:“等等……”虽然身体的反应已经明明白白地给出了相反的答案,于是她很干脆地说不等,然后很直接地坐了下去。
这时他的手臂紧绷到几乎发抖的地步,而她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意识到这样的尺寸自己的确需要更多的准备。有片刻的时间里两个人都说不出话,她俯下身体小口小口地喘着气,因为可怕的饱胀感而不受控制地高热紧缩,胸腔里绷到极限的弦过了半晌才缓缓松开,她抬起头,才发现他一手紧紧抱着她,脸上的表情正很罕见地显出了慌乱来。她问怎么了,他眉头紧紧蹙着,看起来好像连话都不会说了:“我不知道……我有没有……”
她其实也不知道,因为异常清晰而强烈的、被彻底撑开的感觉已经压过了其他一切,甚至分不清是疼痛还是舒爽。四目相对,此刻要是实话实说,气势未免莫名就短了半截,于是她选了一个似是而非的说法:“你问我啊?你总该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吧!”
——于是她的腰身被双手紧紧箍住,也许是因为挺动太剧烈,或者因为肌肉和骨骼紧抱到几乎咯咯作响,最后她只能将手掌扶在他肩上断断续续地吸着气。那段时间都是以她骑到他身上去开始,但最后总是贴得很近的拥抱。大部分时候面对面,偶尔侧身,她有一次想起来问你为什么喜欢这个,他低头撩开一缕她额边被打湿的头发,很轻声地说因为这样能亲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