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声音说,言抒看着不争不抢、佛系平躺,实际上,早就给自己留了后手了。
言抒懒得解释,在这件事上,不怪大家会瞎猜,确实有那么点运气的成分在。
当初她之所以被“发配”到勒城,说白了就是给市委宣传部部长的儿媳腾地方。那姑娘比言抒还小一岁,一心想把自己打造成干练精英的早间新闻女主播,有夫家的背景加持,挤掉言抒还不是小菜一碟。可毕竟是没吃惯这份苦,顶着寒风早起了两天,就叫苦不迭,三天两头请假。早新闻导演让她折腾得头发都快掉没了,也不敢有任何微词,只能放低姿态,求其他主持人来代班。眼瞅着快撑不下去了,言抒回来了,好巧不巧,刚刚新婚的部长儿媳妇又怀孕了,这下连班都不上了,更别说播早新闻了。导演自然乐得让言抒接着播,自己也能过两天省心消停的日子,于是,这节目就又稳稳当当地回到了言抒手里。
用吴文的话说,谁还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是喝凉水就塞牙啊。风水轮流转,谁这辈子还轮不上个时来运转。
言抒笑。想不到出去了半年,一项少言寡语的“剪辑师文文”,讲话犀利火辣了不少。
转了一圈,又干回了老本行,言抒自然是珍惜。第一天重回岗位,说出那句开场语“欢迎大家准时收看《第一眼盈州》,我是主持人,言抒”,坐在主播台前的言抒,表面无波,内心却情绪翻涌。
不得不承认,那一刻,她想起了勒城。
毕竟有那么一百多个日子里,她都真诚地笑着,露出八颗牙齿,欢迎大家收看今天的《早安,勒城》。
她参与过的勒城电视台的两档节目,其中《早安勒城》,依然是田歌在播。而关于《吃‘勒’吗?》,言抒临走前去找过一趟邵菁。
前脚言抒从伊达城回到勒城,后脚邵菁也回来了。毕竟肉孜节的素材已经拍摄完毕,邵菁此行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而且,言抒要走的消息她听说了,没了这个竞争对手,邵菁忽然一下子感觉泄了劲儿,也不再搞大张旗鼓那一套了,安安静静就回了勒城。
言抒来找她,邵菁还是很意外的。
“这里面是这一趟去南边拍摄的所有素材,有哈丹的,也有伊达城的。能剪出两个专题,一个是维吾尔族婚礼吃食,一个是肉孜节的场面。有些场景是我出镜了的,那些你可能用不上了。但这样的镜头不多,稍微剪一下应该就可以,总之你看着用吧。”
一张小巧的内存卡,言抒放在了邵菁的化妆台上。
邵菁很意外,没伸手,垂眸看了一眼,“为什么把素材给我?咱俩可是死对头,就算要走,也不能这么便宜了我吧。”
言抒轻笑了下,“别装了,我这也是有借有还。方纶手里的那条录屏,我知道是你给他的。能录到郭以群手机屏幕的人可不多,我这人不愿欠别人人情。”
那时,邵菁听说言抒提了外出申请要到南边拍摄素材,妒火中烧,找郭以群大闹了一通,总算也为自己争取到了去南边的机会。还意外看到了田歌给郭以群发的微信,千娇百媚地央求郭以群把言抒调回盈州去。邵菁多了个心眼,当即录了屏。
听到言抒直接点破,邵菁也笑了,“行啊,除了和姓田的那个婊子做朋友的时候犯浑,其他时候脑子也不糊涂。”
言抒挑了挑眉,没接下文。
“你不用摆出这副表情,我知道你想什么”,邵菁接着说。“我是爬了郭以群的床没错,你可以说我不要脸,但我和你的竞争,从来都是放在明面上的,不遮遮掩掩,更不搞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动作。那姓田的就不一样了,白天和你上演姐妹情深,晚上爬郭以群的床背地里坑你。她这不光是不要脸了,还婊,婊气十足!所以我有资格骂她婊子,一点问题没有。”
言抒哭笑不得,没想到邵菁对此还有一套缜密的逻辑,她甘拜下风。
“行了,素材你收好吧,到时候要是评了优秀栏目拿了奖金之类的,记得分我点就行。”言抒准备道别。
“那两个钱不够塞牙缝的,也不嫌寒碜,快点回你那盈州大城市吧,遍地是钱,钞票大把!”
言抒没想到,在勒城见到的最后一个人,竟是邵菁。转天,她就上了回盈州的飞机。
而那个在她心中走过百转千回的人,在她发了有话对他说的信息后,没有任何音讯。只是在某个深夜,把她从伊达城回来时忘在他车上的行李箱放在了门口。
直到她走,这人都再也没有出现过。
六点钟,言抒准时到了化妆间。在盈州台,是有栏目化妆师的,造型这些言抒不用自己操心,只要自己准备好服装就可以了。
但即便有专业的化妆师,一套造型下来,怎么也要四十分钟。言抒一般用这个时间熟悉稿子,再留出十分钟的时间配音,提前五分钟,导播会准时通知待机。
这一套流程言抒早已烂熟于心。这次回来重新接手《第一眼盈州》,班底、搭档全都和从前一样,甚至连化妆师都没变。言抒的搭档邵君,两人配合了有一年多了。和方纶这种“共同成长型”的搭档不同,邵君比言抒大了差不多十岁,早已结婚生子,播音经验自然也丰富。三十多岁的年纪,一点没有中年男人的那种油腻感,非常自律,无论是身材、还是声线,都保养得很得当。一直以来都像一个成熟稳重的大哥一样,专业上经常指点言抒。
不止言抒,《第一眼盈州》栏目组所有同事,都对邵君也很尊重,人前人后都称他“邵老师”。但今天听化妆师说,邵老师请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