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我吗?”纪珩许久没答,言抒又问了一遍。
“嗯。”
半晌,纪珩终于应了一声,“可以吗?”
言抒笑,有风吹过,耳边的碎发吹到了脸上,她抬手拂去。
“抱歉,我答应了男朋友今晚一起看烟花,先走一步。”
言抒说完,抬脚便走,连说声再见的机会都没留给纪珩。
让自己白白苦等一晚的,是他不是吗?直到她飞回盈州都一直没露面的,也是他不是吗?现在又来盈州干什么,她一点都不想见到他,而且早晚可以忘了他。
言抒赌着气,也不顾脚下还穿着高跟鞋,走得飞快。因为是跨年夜,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时不时有小情侣牵着手甜甜蜜蜜地走过,言抒看着更气了。
滚,都滚!
但进了小区,却是另一翻景象了。为了上班近,言抒住的小区,是盈州大学的家属院,里面住的大部分是退休老教师或者教师家属。老年人作息规律,此时只有小区外的路灯亮着,家家户户基本都熄灯休息了。
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里,每一下都很清晰,都像踩在言抒心上。言抒越走越慢,进小区的铁门前,她没忍住,往后张望了一眼。
勒城到盈州,四千多公里。他千里迢迢地来,真的就这么一声不响地走了?
果然,昏黄的路灯下,一身铁灰色西装的男人无声地站在那,和身后斑驳的灯杆,一点都不搭调。
“跟着我干什么?”言抒心下早软了,嘴上却不饶人。
“你穿成这样,不安全。”纪珩迈着长腿,走过来。“我送你上去。”
“别,你送我上去算怎么回事,我男朋友看见该误会了。”言抒后退半步,后背已经贴在了身后的铁门上。
“刚刚不是说看烟花么,怎么回家了。”
明明是问句,但纪珩的语调没有一点起伏,沉沉地压抑着。
言抒谎言被戳穿,羞愤不已。她撒谎怎么了,他有什么立场管自己的事。
“谁说看烟花一定要出去看,这么冷的天,被窝儿里看不行啊!”
纪珩的眸色瞬间暗了。
男人眼底的暗潮汹涌,言抒并没看到。她太气了,几乎在喊,如果不是手里提着包,甚至还想上手打。
但她的能耐到底没有使出来,便被纪珩扣住了后脑。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压下来,丝毫没给她反抗的余地,俯身便吻了下来。
这是一个侵略性十足的吻,和之前的两次都不同,纪珩没耐心在她的唇瓣上消磨,舌头长驱直入,汲取每一丝津液。言抒被她压在胸膛和铁门之间,身子被锢得死紧,来势汹汹的吻掠走了她的每一寸呼吸,眼看就要喘不过气。
身子软成一滩,所有的重量都压在纪珩的双臂。他求之不得,恨不得把她揉碎进身体里。
不知吻了多久,言抒觉得天旋地转,纪珩微微松开了她,意识才逐渐恢复清明。
男人抵着她的额头,后脑勺依旧被大掌扣住,耳边是他竭力平复却依然粗重的喘息。
“妍妍,对不起。”
这是我最后一次反抗命运
他叫她妍妍。
他和她道歉。
言抒更委屈了,几个月来压抑的情绪不断向上翻涌,刺激着她的大脑。原来他还记得她的存在,原来他还知道抱歉。
那为什么躲,为什么回避,为什么明明喜欢她,却要让她一个人回来。
她是真的考虑过留在勒城,陪他一起生活。
言抒推搡他,用尽全力。但面前的男人一堵墙似的,纹丝不动。言抒气急,抬手打她,拳头握得死紧捶他的胸膛,纪珩眉头都没皱一下,照单全收。
“那晚我一直等,决定不来的是你;我想过留在勒城,让我一个人回来的也是你。那就滚远点!一辈子都别出现,现在又来找我干什么!”
言抒没了力气,不打了。但气势却没退怯,死死盯着纪珩。
“忍不了。”纪珩垂眸,如实答。
过去的三十二年里,纪珩从没在自制力上对自己有过质疑。
他是军人,又在黑与白的交界做着边缘人,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所有不符合既定目的的愿望、动机、行为和情绪,他都能成功抑制。可偏偏在言抒身上,他纵容着自己的欲念,屡屡破戒。
她被白羽的人劫了,他明知白羽在试探他,明知半路扔下铃姐会引起崔红英起疑,还是一刻都不能耽误,把言抒救了回来,并把黄毛打了个半死,以此来警告白羽——我的软肋就是她没错,所以别碰,碰就是死。
她喝醉,坐在窗边一边哭一边胡言乱语,说以后决定不再爱他了。他明知那是对的,与他牵扯的人,不会有好结果。却还是心下烦乱,忍不住吻了她。
去城外,不放心她,便托付给蒋铮和乌尔津;去南边,担心她的安危,寸步不离带在身边……他有一千次一万次的机会可以推开她,可他一次都不想用。直到乌尔津的死,提醒他,不能再放任自己去爱她了。
他逼自己狠心,放她走。这是他最后的一点自制力了。
她走后,他又像从前一样,把自己关进罩子里,敛住所有的欲望和情绪。对白羽紧追不舍,痛下杀手,孙晓强逢人就吹嘘,珩哥像开了挂,遇佛杀佛遇神杀神。可纪珩自己知道,他的自制力有多薄弱。比如烟抽完了,就要马上去买,一秒钟都等不了。
也不想等。等待,像一种慢性剧毒,一分一秒的搓磨,都在要他的命。
可就是这最后的一点自制力,也被摧毁了——蒋铮说方纶要去盈州找她,他的心里如同被种下了毒草,一旦破土,便是疯狂滋长,枝蔓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