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绝望无比的时候,身上的力道突然一松,制约我的手,缓缓滑下,抚摸上我已经冰冷一片的脸庞,那粗喘渐渐沉寂,变成一种幽幽的叹息,所有的力道都开始渐渐松懈。
“不哭了,乖,不哭了,唉,静儿,不哭了,朕,朕不为难你了,别哭了!”那个强势的制约变成温柔的拥抱,把我啜泣不止的身体拥住,开始笨拙的哄:“好了好了,不哭了,是朕不好,朕不该这么急,不哭了好不好,太医说你身体不能忧郁,乖,不哭了嘛!”
我不管不顾,只一味哭泣,从来京城就无比压抑的心,在此时找到宣泄点,开始肆无忌惮的哭泣起来。
身上,是温热的躯干,他不再强势,不再充满了威胁,他虽然不是我熟悉的温暖,可是,对于我疲惫至极的身心来说,却还是给予了莫大的温柔。
“静儿,别走,别离开朕好么?”
……
这一次的危机,终于在我的哭泣和哀求里,得到了暂时的缓和。
然而,我依然是禁锢在金丝笼里的燕雀,这个地方,是他的寝宫紫寰殿左的暖阁,与他的寝殿一室之隔。
他的日常起居,便在此,我的一举一动,也就在了他可控的范围之内。
他甚至把日常的起居,设在了此,除了上朝,日常办公,皆在此阁。
我常常能在此,看到他批阅奏章,接见大臣,除了对我的专横,对待其他事,他倒是公私分明,张弛有度。
不得不说,他除了有点强势外,作为君王,他是伟大的,那些对他恭顺敬仰的大臣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了。
可是唯独对我,他却毫不妥协。
我听不到外面关于卓骁的任何事,他不避讳我朝堂之事,却闭口不谈中山王,我无法问,问起来就会被他顾左右言他,身边全都是他的贴身女官和太监,在总管太监高景之下,也是闷葫芦做事,什么也不可能探听出来。
我信卓骁说的,他不会有事,天丰子说过,北邙山的势力,不是一个朝堂轻易可以动摇的。我也信,殷楚雷再疯狂,也不至于什么理由也不顾,会轻易杀忠臣良将。
可是,我这样被禁锢,看不到自由的可能,看不到卓骁,我的心,总是不踏实,我见识过殷楚雷手段,他雷厉风行的把林渊从一个一品大员送进了大牢,他把宁古颐轻易送死,他将柔夷禁锢在了一隅。
只短短几天,数个曾经招惹过他的,招惹过我的,都被他一个个解决掉,他通过那暖阁的小朝廷,向我传达了这些个信息,我知道,他也是向我传递一个信息,我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进退兴废,乾纲独断,赏罚臧否,莫测天威,生杀予夺,一言九鼎,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卓骁现在就在大理寺大牢,他要动卓骁,易如反掌。
除了不提卓骁,他对我的饮食起居倒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关照,几乎可以说,比照他的规格。
反正我住的是他的屋(寝宫),吃的是他的饭(御膳),用的是他的人(首席尚宫),即便逾制,大概也没人能看到,能管到。
他用天下最好的药,为我养生,有最好的医生,为我随时检查,对于物质的一切,确实尽善尽美。
鉴于那日的教训,我知道触及他逆鳞的底线,为了更好的保护自己,我选择沉默,卓骁说过,到宫里来最大的目的,正是借由他的力量,解除我的毒,我只要不发生那晚的事,就不抵触他的款待。
但是,我也有底线,绝对不出席他的盛宴,尤其是站在他身边,那个位置不该是我待的。
“不去!高公公,你回陛下,妾身不舒服,不参加那上元宴!”这个年节,是在戽泱宫里度过了,没有亲人,没有喧闹,我拒绝以他女人的身份出席宫廷盛宴,这绝对不是我该出现的位子。
高景,作为皇帝身边最贴身的大太监,内侍省内侍令,众宦官的头,内廷之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然而,对殷楚雷,忠心不二,对这位皇帝的喜好,更是忠实的执行者。
这个人整日里盯着我,就为了让我给他那主子顺心,鉴于他对我还算客气,我对他也算礼让,但是,该坚持的,我还是坚持。
高景皱皱眉,用一贯的恭顺低头道:“夫人,陛下让人给您送来的礼服,您怎么呀也看看再说,何必扫了陛下的兴头,一会子圣家来了,穿着给圣家看看也是好的!”
“来呀,还不快呈上来!”他尖细的嗓子有一种阴柔的威严,倒比那些娘娘腔的无力多了份威仪。
我眄了眼鱼贯而入的宫女,举着琳琅满目的衣衫和头面翠翘,一瞥间,倒令我一愣。
这跪着的其中一个怎么这么面熟?
“细茹?!”
一百五十二 拉锯下
面对地上跪着的一身浣衣局小婢的打扮,我一时还真没看出来,居然是细茹。
曾经鲜亮美丽的脸,此时憔悴不堪,哪里有当日那闲雅却独立的样子?
细茹看了看我,那双明亮的眼原本充满了灵动和自信,可是,却在此时掠过一抹哀伤,随即低头道:“奴婢见过夫人,请夫人更衣!”
我皱了下眉,道:“高公公,请让这位留下来,我有话想问,衣服就先放着吧!”
高景眯了下眼,那双与他的主人一样有些深沉的眼在白净的脸上分外黑沉:“夫人,此女不过是个小婢,不该和夫人那样高贵的人过多交往,咱家还是让女官来服侍您更衣吧!”
我冷冷一笑道:“公公,难道我连选个人陪我说说话的自由也没有了么?把衣服拿走!我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