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怎样,她感激他。
最后一晚,静好跟钟羽姐姐一起作饭。姐姐炒菜,静好烧火。灶堂很热,但是静好不以为意,她满喜欢烧火这样的活,看火苗像孩子样跳来窜去,满有趣的。
姐姐在炒粉皮,因为静好喜欢,这道菜几乎每餐必备,到最后,钟羽看到粉皮就说犯恶心,可她们俩还欺负他,用粉皮把他的碗堆得高高的。
“很好做的。”姐姐在锅里倒上油,向静好示范,“油要多,因为粉皮吸油;要烧到滚烫再放入,这样就不会有腥味。”姐姐将切好的粉皮倒入,随着一阵淅沥哗啦的声音,油烟滚滚向上涌。姐姐用铲子压着粉皮贴到锅边,说,“别急着翻,煎一下,酥酥的,才好吃。”
一阵后,翻个身,姐姐将豆酱、盐洒入,此时就需要勤翻,为了防止酱糊,到粉皮全部变作赤黄色时,姐姐又洒入蒜末,香味立时弥漫开来。
钟羽寻香过来。粉皮,又见粉皮。钟羽作出崩溃状。
姐姐打趣道:晓燕,你不会没有关系,小羽会,等你们回了城,你可以叫他天天做。
钟羽可怜巴巴道:你不是人类吗?怎么就吃不厌?
静好不理他,对姐道:姐,我发现这道菜,除了下饭,还可以加工改良成夜宵、点心。一举多能,又红又专。
钟羽夺过姐姐的铲子,“你可以下岗了。”
姐姐知趣地避开。
接下,钟羽就把自己那点厨艺发挥到淋漓尽致,都是静好闻所未闻的菜。
波黑战争——菠菜炒黑木耳。
绝代双骄——红辣椒炒青辣椒。
悄悄话——口条拌耳根。
更绝的,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红烧猪蹄点上香菜沫。
那顿饭,吃得很好玩。娱乐价值胜过实用价值。席间,笑声不断。
静好的心在笑浪中越逐越高,在至高点,忽然一松,那心便像风筝一样摇摇晃晃跌落下来。她失神。
“静——”钟羽叫她,自知失言,改为,“你一个人静静地干什么呀?”
“哦。”静好笑笑,“回味你的警世名言啊。”
“姐,”钟羽对其姐说,“跟你讲个笑话吧,鸡、狗、猪、猴子四只动物渡河。船太小,他们又太重,眼看船要沉默,猴子提议讲笑话,要是没法让所有人笑,就得跳到河里自杀。猴子先讲,其余都笑,唯猪不笑,猴子没办法只好跳入河中。接着狗讲,猪还是不笑,猪道行太深,狗扑通跳入河中。轮到鸡讲,鸡诚惶诚恐,想讲什么好呢,这猪自憋的本领太强,正冥思的时候,猪莫名其妙地大笑起来,捂着肚子,笑不可抑,边说:我终于明白先前猴子讲得那个笑话为什么好笑了。哈哈,真好笑,笑死我了……姐,晓燕的反应就跟这猪差不多。”
“你胡扯。”静好道。他真的是在胡扯。他怎么胡扯起来也让她这样心驰神往呢?
是她的感情生活空白,以至于沸点太低,一擦就燃吗?
不,不,不该是这样。而是她对他,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熟悉感。正如她对他说的,不只是面熟,而是心熟。她没法控制心灵与身体来自第6感的呼应。他们似乎认识很久很久,也相爱很久很久,这次会面只是冥冥中的成全。
是她中了魔道吗?
晚饭后,钟羽用商量的口吻对静好:有个事不知你肯不肯帮忙。
静好道:别客气请吩咐。
钟羽说:“你能帮我姐洗澡吗?”看静好有点惊讶,解释,“其实是盯着。我姐有心结。每次洗澡,都会用开水哗哗浇自己。没有人盯着,我们都不敢让她洗。我和我爸都是男人,不方便,你来了,正好。现在天也挺热。”
“没问题。”静好答应了。
姐姐闻言也很高兴,连忙去烧水准备。这边没有如都市中的卫浴设施。均是盆洗。澡盆是木制漆桐油的,很大。坐一个成年人没有任何问题。钟羽将澡盆刷干净了,抱到姐姐卧室。静好提了几瓶热水进入,钟羽已经注了13的凉水。接下便是兑热水,调到温度适宜。
“女子浴室,你可以走了。”两人赶钟羽。
钟羽装模作样地四处瞅瞅,“我第一次参观女浴室,得细细瞅,以后也是吹牛的资本。”跟静好使个眼色后,才故作怏怏退出。
姐姐褪下衣物,静好惊讶地发现,她颈上那条伤痕居然下延至左肋,甚至连左乳也有部分被侵袭。程度之严重,让人扼惋。因为,除此之外,姐姐的身体非常漂亮。流畅的线条,一气呵成,如古董花瓶浑然的腰身;肌肤盈润光滑,似瓷器闪光的釉面;胸不算饱满,但胜在圆润,如夏日刚刚出水亭亭的白荷。小腹平坦光滑,一看就是从未孕育过孩子。缀在上面的肚脐浅浅一窝,有点似荷叶上盈盈欲滴的露珠。
“姐,你真好看。”静好的称赞发自肺腑。
姐姐略有羞涩,但也还算大方,坐进水中。
静好帮姐姐打浴液,顺着脊柱轻柔地往下抹。姐姐叹息了下,闭上眼。
闭上眼的姐姐表情很丰富。辛酸,甜蜜,黯然,销魂,网一样错落交织,让她既沉沦又抗拒。往事是毒药,为何偏偏要记得?
静好又抹向那被毁坏的部分,问:姐,怎么会这样?
姐姐双肩猛然颤了下,目光就有点凄厉。
“很疼吧?当时。”
姐姐喉咙发出嘶嘶的响声,半晌说,他说渴,我就烧了水,他说你这个小傻瓜,我可以先喝你。……她过来了,水刚刚烧开,她举了壶浇在我身上,然而他,根本无视我,只顾着自己的前途声誉,奔出去求情——水很烫,但是我的心很凉。我以为他爱我,可是他更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