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羽想,都这个时候了,还要打球。单秘书长像猜出了他的心思,道,“有些人是通过这个方式减压,并且决断。今天可以打狠一点。”
钟羽方明白,他此行的作用,就是一个陪练。
孔市长已经换好衣服在等了,果然心情不好,黑着一张脸,手里夹烟,但并不怎么抽。见他过来,把烟摁进烟灰缸就上阵了。
这次拼杀,钟羽明显败了下风,因为他不集中,在回味单秘书长的话,而孔市长,这回倒像亲爹死了,拼了老命,要把他镇压。
三局,三败。钟羽首次告输,“我不行了。”
“再来。”孔市长目光如炬。
钟羽只能舍命陪君子。
又两局后,有人悄悄开门进来,跟单秘书长耳语几句,单秘书长即出去了。
不久,孔市长体力终归不如年轻人,瘫到球场。
“你坐过来。”他叫钟羽。钟羽坐过去。不敢跟市长一样手枕着后脑勺,躺地板上。
“你自考还有几门?”
钟羽头次听市长关怀他的私事,有点错愕,连忙道,“还有5门。我打算明年考完。”
“明年。”孔市长重复了下,然后点点头,“小伙子,抓住机会,前途不可限量。”
钟羽当是一般的鼓励,道谢。看孔市长面色黯然,仿佛疲乏之极。就起身道:我去叫服务员拿热毛巾。
等钟羽回活动室的时候,孔市长已经不在了。
翌日,钟羽的生物钟5点准时醒。按老例,他换衣服,出去跑步。
昨晚下了雨,天空灰蒙蒙的。此时,晨曦尚未飘来,人们大多在睡梦中。一切都很安静。
钟羽沿着园子跑了几圈,注意到园子有后门通向去往市里的高速。
停下略作歇息的时候,他听见脚步声,略抬头就看到一个挺有派头的中年男子正朝后门过来。
男子40多岁吧,剑眉星目,身材挺拔,放在官场上也算是比较体面的人物。钟羽眼皮跳了跳,无端觉得眼熟。
快到园门的时候,男子鬼鬼祟祟地抬头四顾,而后轻轻推开门,外面似早就有人等着,见他出来,即叫:周局。那被称作周局的可能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对方闭住嘴,两人在外窃窃耳语一番后,有车声响起,想来周局开车走了。
钟羽本能觉得蹊跷,想是不是出去一探究竟,就在思想斗争中,又有脚步声传来,探头一看,这回是孔市长和他的司机。
钟羽不晓得是否要将刚才那人的行为通报给孔市长,园门已经拉开了,只听一阵骚动,有个蹲点的群众把孔市长拽住了。
“姓孔的,都是你们腐败收回扣给我们修一条烂堤,你陪我老婆,儿子。”
起先孔市长还抚慰着什么,后来看那人有点胡搅蛮缠,也不多说了。挣扎着进入了车内。群众不肯善罢甘休,在车子启动的刹那,猝然扑过去。司机刹车不及,车子失控似地碾了上去。
a县的堤坝事件就此升级。
17
钟羽合上门。又进入姐姐的卧室。
灯灭着,但是钟羽知道姐姐在。漆黑中,有姐姐一抽一抽的呼吸,还有那双雪亮到刺人的眼睛。
钟羽把灯开了。看到姐姐非常无辜地坐在床沿上,那只木盆跟姐姐一样也非常无辜地立在中央,旁边一滩邪恶的水渍,是姐姐倾到静好身上的沸水。
姐姐眨着眼睛:“小羽,你喜欢她。”又嘎嘎笑着,“你疯了一样喜欢她,你第一次这样用力推姐姐,你喜欢她真是疯了。”
“我是疯了。”钟羽面无表情,站在姐姐面前,“姐,从一开始你就知道她不是晓燕?你当她是晓燕对她好就是在等着报复的机会?”
姐姐冷笑,“我不该报复吗?他把我的青春、未来、幸福都谋杀了。我在精神病院呆了3年,你也眼睁睁看着我在里头呆三年,我以前不明白现在明白了,你是为了他的女儿,你爱上她你怕我害她。不错,我是想杀了她。让他尝尝失去至亲的痛苦。”
“姐,够了。”钟羽制止。而后惨淡地说,“你以为他过得好么?他中风了,离开你以后,也再没有名誉、仕途、幸福可言。姐,还有件事我没跟你说,就是你被他送进精神病院的时候,他的女儿被人□了。你满意吗?”
铁一般的沉默。
钟羽只觉得心哆嗦得厉害,片刻转身,在抬步要离开的时候,说:“姐,仇恨是什么?仇恨除了伤害别人伤害自己还有什么用吗?生活是公正的,该受到惩罚的都在接受惩罚,包括你,我。”
“……是你做的吗?”姐嗫嚅着问。
他打了个冷战,出门,转首进静好的房间。
静好趴着在睡。药效起了作用,她痒。又不能挠又不能动,痛苦万状。
他脱下衣裤,上了床。把她抱在身上。他清凉的身体让她舒服了点。他又横过手,拿过扇子,吹她的背部。痒感若虫子一样丝丝滑落。
她羔羊一样趴在他身上。
安静下来后,她眸子里的眼光驯良可怜。
他凑过去吻吻她的眼睛,“睡吧。靠着我。”
她侧一侧,让没有烫伤的那一头肩部落下去,脸堆在他胸前。还是18岁的姿势。那个时候,她什么都没有,“他”的温柔奇异地抚慰了她。现在,她知道她从今以后也将空空荡荡,连对这个人的罪恶的思念都不能有。她所有的就是这一个晚上。
“静。”他手绕过颈部,笼住她的脑袋,“你不问?”
她笑一笑,都知道了还要确认干什么,她不要那句邪恶的肯定从他看似善良的嘴里吐出来。就这么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