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设破旧的房屋,一位身形消瘦的白衣女子坐在镜前,只是平静的看着右手上的梅花镂空雕花玉镯,她面色苍白,眼神没有一丝生气。让人无法将她与那个端庄华贵的北元皇后――美丽动人,优雅秀丽的前北元丞相永安侯钟磊之嫡长女钟昭宁联系在一起。
一位娇柔美丽的粉衣华服女子迈着莲步,娇柔的声音与此时的环境形成对比。
“呀,皇后姐姐,亲眼看着自己的家人死在自己眼前如何?”苏鹤岚笑道。
当眼前的女子缓缓的转过头来,对上她兴灾乐祸的的目光的时候,钟昭宁的眼里没有她想象中的愤怒和怨恨,有的只是无限的平静。
“让你失望了吧……”钟昭宁淡淡的摆弄着手中的茶具,随心所欲般的泡着茶。
“是挺失望的。”苏鹤岚收敛了笑容,看向钟昭宁说道“你知道为何钟家会落的如此下场吗?”
钟昭宁微微抬眸,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她自然明白为何,一朝天子一朝臣。
“并非只有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个缘由。”
“陛下卧薪尝胆多年,才赢了一出生就死去的大皇子。你说可笑不可笑,一个活人和一个死人争了那么久。”
“陛下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赢得太后和先帝的欢喜。”苏鹤岚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美丽的脸上带着心疼,坐在钟昭宁对面摩挲着杯子。
“就因为这些,就要我钟家满门的性命吗?”钟昭宁不解的问道,看向苏鹤岚的眼里闪着泪光。
“自然不止是这些了。”苏鹤岚同情的看了一眼钟昭宁,继续解释道:“陛下并非太后亲子,他只不过是报仇之下的牺牲品罢了。”
“那些牵扯其中的人,你们钟家自然少不了,除了你们钟家,先皇的那些心腹大臣陛下一个都不会放过的。”苏鹤岚平静的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玩味般的看向钟昭宁,故意道“话说回来,这其中就有你的心上人,宣王陆景旭。”
陆景旭,陆景旭……
钟昭宁呢喃着这个名字,沉重的闭上双眼,半晌才睁开眼睛,问道:“宣王,是什么下场?”
“身为乱臣贼子,万箭穿心而死。”苏鹤岚淡笑道,看着钟昭宁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询问道:“陛下真是英明神武,你说是吧?”
为何,着究竟是为何!为何霍启恒如此狠心!
“贵妃娘娘,我想见一见陛下,我有事要同他当面问个清楚,问个明白。”钟昭宁的目光呆滞的看向窗外的梅花“我要为我永安侯府满门忠烈问个明白……”
“虽然你我不和多年,但此刻,我是真心的同情你。”
“我同情你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郎君,我好歹还嫁了自己心仪之人;同情你不能保住自己的家族;更同情你,做了一颗棋子。”
“昭宁妹妹,你的话,我会带给陛下的。”苏鹤岚叹了口气,然后转身离去。
苏鹤岚走后,钟昭宁的目光转向一边的木匣子。
傍晚。
一位身着深紫色龙袍的英俊男子缓缓走进这间破旧的屋子,他看着坐在镜前的女子有些愣神,一时之间无法将她与自己曾经的皇后――钟昭宁联系在一起。在他的映像里,钟昭宁一直都是端庄秀丽,优雅美丽,才华横溢的。眼前毫无生气的女子真的是她吗?
钟昭宁察觉到有人来了,她缓缓抬头,看见那个身着龙袍的男子,没有生气的眼眸里瞬间涌出滔天的恨意,就是这个男人下令杀了她钟昭宁的父母兄长!良久,钟昭宁深深的闭上眼睛,深呼吸一会儿,才开口,平静的问道:“你来了。”
霍启恒的眼里闪过一丝落寞,两人对视许久,当霍启恒确定眼前的妻子是真的对自己只有恨,不是因爱生恨的那种恨,而是单纯的恨一个人讨厌一个人的恨意。
“宁儿,鹤岚说,你有话要同朕说。”霍启恒坐在钟昭宁对面,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入口却被茶的苦涩弄的皱了皱眉。
“很苦吧……”钟昭宁淡淡的笑了笑,带了点讽刺的意味“这茶入口再苦,也比不上我此时此刻心中的心酸苦楚。”
“陛下当真英明,一朝天子一朝臣,伴君如伴虎这几句话真是一点错也没有。”钟昭宁紧紧的攥着手中的茶杯,目光狠狠的看着面容平静的霍启恒。
“我永安侯府满门忠烈,换来的却是新君因为忌惮而惹来的杀身之祸,一夕之间,永安侯府血流成河,伏尸百万。”
“陛下深夜可会梦见那些死去的冤魂,难道不会怕那些死去的冤魂来找你索命吗!”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霍启恒淡淡的解释着。
“好一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那些老臣,功臣又何错之有?林家何辜?沈家何辜?沐家何辜?许家何辜?宣王满门何辜?”钟昭宁质问道。
“陛下这样,是打算遗臭万年吗?”
“朕是胜利者,史书是由胜利者书写的。成王败寇,愿赌服输而已。”霍启恒叹了口气。
“宁儿,你一直在顺遂的环境里长大,你聪慧但是单纯。”霍启恒打量着钟昭宁,目光温柔。
“你别这么看着我,让我觉得恶心。”钟昭宁淡淡的说道。
“哈哈哈哈……”霍启恒自顾自的笑了起来,他看向钟昭宁说道:“就是朕这样一个让你恶心的人,娶了你,成了你的夫君。”
“而那个让你欢喜的人,死在了朕的箭矢之下。”霍启恒轻笑,看着钟昭宁说道。
钟昭宁仰起头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闭着眼睛流下两行清泪。
钟昭宁用尽力气将手中的茶杯摔碎,看着霍启恒,语气不咸不淡的道:“谢陛下给我解惑。”
“叨扰了陛下,天色也不早了,陛下请回吧。”钟昭宁目光平静又决绝,让霍启恒一时时间看不懂了。
四目相对,霍启恒终究是败下阵来,想要说些什么,解释什么,但终究无话可说。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