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与笑说:“保重,摇滚少女。”
长森酒吧外,西南角的那片三角梅还在盛开,安蕾不禁产生了错觉。
那可是李子教她燃起人生第一缕烟的地方呀。
恍惚之间,安蕾仿佛看到了这一幕-----天国之上的王唤,不知所踪的申川,隐退摇滚圈的丁小与,以及远嫁澳洲的李子,似乎都站在三角梅花海下,冲着她笑。
楚人盛极一时又解散,没听过的人只道是昙花。
可听过王唤歌声的人都知道,“楚人”两个字永远活在南京某一代人心里。
(三十二)人生之酒
或许是之前的管风琴演奏带来了宿命般的叩问,安蕾将这段往事毫无遗漏地倾诉而出。一旁的陶素听完她的整段回忆,凝望教堂前方的祭台好久,问:“那么,申川消失前,《劳拉》这首歌都没有完成?”
安蕾点头说:“至今我所听到的,只有主歌部分。”
陶素“噢”了一声,似乎陷入了深思。
“其实,我已经动摇了。我知道不能无休止地等下去。可我又不甘心,我仍渴望一个真实地结果。”安蕾一筹莫展,如此补充道。
陶素站起身,语调柔暖道:“我们出去走走吧。”
两人踱步至教堂外的樱花树前,陶素问:“小蕾,你知道希腊神话中的狄俄倪索斯吗?”
安蕾颔首说:“略知道些。我知道他是十二主神之一,象征酒神精神。”
陶素放眼高处的樱花,娓娓道来:“刚才我弹奏的曲子正是《酒神之舞》。据说在过去的西方,祭祀酒神的方式分正式庆典和秘密仪式两种。无论那种形式,人们最终追求的都是同一种东西,那就是自由。”她似乎进入深度思考,所说的话总是一句句停顿:“你的往事,让我看到了一大群自由的灵魂,他们的生活如此鲜活多姿,与众不同。尽管结局令人惋惜。”
安蕾听得认真,呆呆地看着陶素,等她继续说。
陶素接着说道:“时光造就浪漫,尽管浪漫在很多人心中早已消亡。至于人为什么有事没事爱喝点小酒儿?我想,必是有了酒精刺激,总会不由想起与自己相关的浪漫经历。”
安蕾点头说:“我和三两好友也经常在小酒馆相聚。只是相比朋友们,我更容易喝醉。”
陶素望向她,说:“我想你的等待是对的。我们永远不知道,在看不见的地方发生过什么事。而你无需在意别人的看法,照着你想走的方向,自由地继续走下去。只要你认为等待有意义,就继续等。我相信,时间会给你个答案。”
安蕾如释重负一般,长长舒了口气。
长久以来,陶素是身边第一个劝她等下去的人,这无疑是给她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安蕾露出宽慰笑容,转问:“陶阿姨此次来青岛,是不是还有其他心愿?”
陶素眼神有些闪烁,略微扭过头去。
安蕾凑过去,再问:“您很想见您儿子一面,对不对?”
陶素摇头说:“那孩子肯定不想见我。”
安蕾却说:“您不试试怎么知道?都说母子连心,说不定他也在思念您。”
陶素似乎被她动摇,沉默好一会儿,说道:“好,那我试着联系他。”
陶素通过亲戚好友联系上了儿子,并约好周日晚于潮音咖啡馆见面。
当天晚上,陶素的脸上失去了往日从容,不停地看向钟表时间。大概晚上七点半,一名男子推门进屋,眼光寻寻觅觅,落在陶素身上。
男子看上去三十岁上下,一袭黑色休闲运动装,五官棱角分明,特别是一双漂亮的眼睛,深邃而吸引人。
陶素看到他,双手攥紧,站起身来,却未开口说话。男子来到她面前,两人对视许久才坐下。他们说话的声音低沉无力,气氛显得特别僵硬。
安蕾和唐果躲在吧台处,根本听不见他们在讲什么。安蕾一遍遍打量着男子,给她感受最深的,是他额前的两道皱纹。
她不懂,这个年龄的年轻男人,为何会有这么深刻的抬头纹?
唐果靠在安蕾身边,轻声问:“这个就是陶阿姨的儿子吧?长得蛮帅的。”
安蕾有些担心,低声说:“应该是。不知道聊的怎样。”
两姐妹还在窃窃私语,只见男人冷着一张脸,怒怨交加地离开了咖啡店。
唐果看了眼时间,说:“才坐了不到十五分钟。看样子情况不理想呀?”
安蕾心焦火燎道:“我去看看陶阿姨。”
陶素看着男子离去的方向,脸上写满了无力的悲痛。安蕾端了杯温水,坐在她身边,只是默默陪着她,没有过多言语。
“是我想的太多。他怎么可能原谅我呢?”过了好久,陶素才开口。
安蕾问:“一点进展都没有么?”
陶素眉眼略微舒展,说:“倒是加了微信。”
安蕾想了想说:“阿姨,您把他微信推给我,看我能不能从中调和。”
陶素点了点头,一边拿手机推送,一边说:“这孩子名叫秋明,目前在市北区经营一家陶艺工作室。”
安蕾默念了一遍秋明两个字,发送出了微信添加好友的请求。
安蕾当晚从店里回到家,洗漱后躺上床,看见了秋明微信通过验证的需求。安蕾翻了翻他的朋友圈,发现他只发一些日常工作制陶,以及会员陶艺体验的照片,并没有心情感想之类。
转眼来到周五,安蕾与陶素约了明天周六上午赏樱。安蕾想起秋明,给他发微信说:“你好,周六早上十点,我和陶素阿姨会去中山公园,你要不要来?”她想了会儿,又跟了条信息:“陶阿姨过几日就要走了。期待与你再次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