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什么叫一锤子买卖?”言抒不明白。
从隋萤的事情里,白鸣起意识到,让崔红英把良家妇女拉下水做小姐,这本身就是个风险点。那就从“已经是小姐”的人群入手——出卖身体来钱有多快,小姐们不会不知道。只要做过了小姐,体会过了赚钱的容易,没人能轻易上岸。但是,纠集了一群小姐,怎么样咱能名正言顺、掩人耳目?
“棉纺织厂!”这下言抒懂了。
纪珩点点头。
纺织行业是女性数量占绝对优势的行业。崔红英当机立断,收购了一个棉纺织厂,打出的旗号是“帮助失足妇女再就业”,并动用这几年在政届积累的人脉,迅速扩大声势。电视台台长郭以群帮她宣传,勒城市妇女联合会主席开业剪彩为她站台,勒城市政府评选的先进单位中,鸿应集团榜上有名……谁能想到这些个荣誉光鲜的背后,白鸣起所说的一锤子买卖,是一条贩卖妇女的暗黑产业链。
“因为崔红英这么多年的有意渗透,在公安内部扫黄打黑方面的有很多隐形的势力,再加上鸿应如今是模范企业,名正言顺,所以不光是勒城公安,其他城市也会移送失足妇女过来,比如她之前让我和铃姐去的骆驼沟。这些失足妇女,每天在棉纺织厂劳动,暗地里却已经被崔红英包装成待售的物品,信息完善到星座、血型、三围,交到白鸣起手里。白鸣起就拿着这些信息,去境外联络买家。”
“好一点的,被卖到境外给人填房,毕竟边境的很多国家,还实行一夫多妻制;差一点的,则被卖给残疾人或者精神病人当老婆;更差的,直接被卖到境外的红灯区,换了个国家,还是卖淫。而这些失足妇女,有些本来就是孤苦伶仃长大,才失足下海,有些则是因为之前从事的工作不光彩,总之很多人都和家里断了关系,人被卖到境外,也不会有人找过来。就算来找,崔红英也自然准备好了一套说辞,说她们受不了纺织厂朝九晚五的辛苦,嫌赚钱慢,所以人跑了。”
言抒感到一种无力的窒息感。
这是什么诡谲的世界,一朝失足,终身失足。
纪珩脸色阴翳,“鸿应棉纺厂里面,有个艾德莱斯绸精品馆,还记得吗?”
言抒点头。她当然记得,开业采访的时候,还在里面取过景。里面装修得富丽堂皇,确实称得上精品馆。
“那里面的丝绸,确实都是艾德莱丝绸,但没有一个是鸿应棉纺厂生产的,都是崔红英从南边买来,用来装点门面的。白鸣起会定期组织境外有意向的买家来勒城‘看货’,当场谈好价格。打算多少钱成交,就去艾德莱斯绸精品馆买下多少钱的丝绸。这样,只是损失了些税,但贩卖人口来的钱,却洗白了。”
言抒听得目瞪口呆。
白鸣起和崔红英的这盘棋,并没有多复杂的设计,只是一个挂羊头卖狗肉的盘算,就把一个个大活人卖出边境了?
“我后来想了一下,他们确实可以办到。因为各个环节,都被他们用钱打通了。”
纪珩说得很平静。
“把人从鸿应棉纺厂运到边境,一路上,高速公路卡口、出入境检查,都是崔红英提前埋好的线。出入境管理局的宋光明,和崔红英在一条船上很多年了,我都见过好多次。他老婆放高利贷亏了本,和崔红英没半毛钱关系,崔红英连本带利全给了,为的就是让宋光明给她办事。”
“还有谁?”
纪珩却没答,拣盘子里言抒吃剩的东西,几口就全吃完了,果然没浪费,连杯子里最后一点牛奶都没放过。
他站起来,牵起言抒的手。
“吃好了,陪我去买几件衣服。穿这个,不自在。”
言抒欣然应允,被纪珩牵着,纪珩却回过头,警觉的眼神朝窗外扫了一圈。
什么时候喜欢我
纪珩买衣服,就真的是买衣服,丝毫没有“逛”的意思——直奔目标,问了尺码,付钱就走。
无非就是黑色大衣灰色裤子,丝毫没什么花样可言。
“买完了,剩下的时间都给你。”纪珩说。
“给我干什么?”言抒纳闷。
“给你买。”
言抒不爱买衣服,主要是没什么时间穿——无论是新闻主播还是活动主持人,服装都是提前准备好的,没什么可以发挥的空间。而私下里,她和纪珩一样,不习惯太拘着,喜欢休闲随意一点的打扮。
言抒想了想,“我也没什么要买的,不如我带你到处逛逛,你也好久没回来盈州了吧。”
“好,那先去办件事情。”
纪珩说的办件事情,是去承运公司把车提出来。
他决定来盈州的时候吩咐过蒋铮,把他那辆新车开去承运公司,送上平板拖车,从勒城运到了盈州。花高价,走了个加急,今早通知他可以提车了。
言抒以为是他那辆破桑塔纳,谁知纪珩拿着身份证,从承运公司领出钥匙,一按,旁边一辆黑色牧马人亮了。
“你换车啦?”车一看就是新的,座椅上的塑料薄膜都还没拆,偏偏言抒对纪珩之前那辆破车记忆犹新。
“嗯。”换车的经过,纪珩显然不愿多说,站在车旁,身子探进后排,正在往下撕塑料薄膜。
言抒坐上副驾驶,扭过身子,笑嘻嘻地揶揄:“珩哥真有钱,想换车就换车。”
他换车还不是为了她。纪珩舔了舔唇角,继续撕薄膜,忍着没说话。
“早知道珩哥这么有实力,我还天不亮去播什么新闻,趁早给珩哥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