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蓝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匍匐诺诺,直到凌风铎背影消失,好半天回过气来,抬头看了看,又想起世子来时那雷霆手段,一激灵,赶紧来到沉香门口站定,垂手侍立。
凌风铎已经穿过院落间的月洞门,来到母亲房前站定。
推开门进去,屋里陈设未变,只是这屋子里的老人,此刻正平静的躺在床上,无声无息。
很多年以来,他唯一剩下的印象,只有那每一次见到后的扭曲脸庞和谩骂的恶毒。
而此时,所有一切,都归于寂灭。
正低头忙碌的蒋成风闻声抬起头,看到他面色一变,霍一声站起来:“逸庐?你怎么来了?”
温语山不是说会拖住他的么?
凌风铎置若罔闻的走过他,站定在床头前,看着床前的老人,眼神复杂,说不清里头的意味。
蒋成风在一阵惊诧后,很快恢复了平静,旁边看了会,他算是比较了解这里头恩怨的,也多少有些明白凌风铎此刻心中的复杂,二十年前所有的爱,支持他活下去,二十年后所有的恨,也支持他活下去,而这里头所有的爱恨,都是面前的这个老人。
所有爱恨情仇,像凌风铎这样表面无情内心炽烈的人,又怎么会无所感呢?
只是,他伸手拍拍凌风铎的肩膀:“过去的,都过去吧,她去的没有痛苦,你别……”
话未完,凌风铎突然将盖着老夫人的薄被往上一掀,遮掩住她的面容,转头看看他正拿在手里头的血蛊虫,厌弃的皱皱眉,却道:“这药要多久做得好,有用么?”
蒋成风一愣,一时不知说什么,凌风铎看他发呆,又道:“八月我要在京城办婚典,那之前完全解毒做得到不?”
好变天蒋成风才明白过来,面上不由一种震惊和喜悦扭曲成一种怪异的表情,他倒还担心这家伙会多少责怪沉香,显然白担忧了这许多。
头一回,蒋成风对一惯不怎么看得习惯的老友这份六亲不认有点欣赏,否则小沉香可真牺牲大发了。
“唉,这个,那个,我尽力,你多年用大阴大毒药养着,这虫子老夫人也用了不下二十种药给自己服用,我需要和师傅细细研究一番,你不是还有场仗要打么,八月,这都还有两三个月了,何必那么急?”
“我怕沉香跑了!”凌风铎淡淡道,视线木然看着床上的人形:“她是我的命,我怕她再跑,我便活不了了!”
蒋成风本是调侃,却换来他凉淡的一句,里头那股子凄凉,却生生堵住了蒋成风的笑意,多年交情,凌风铎并不忌讳在他面前流露真实,他更是了解,这句话里头透出的那股子恐惧。
面对失去,凌风铎不是麻木,而是绝望,而沉香,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第八十九回
第八十九回
蒋成风一时找不到话来,颇有些尴尬的看了看手里头的工作,思虑再三,一咬牙:“行,不过你得听我的,别总是往常那样三不找五的不配合。”
凌风铎看了眼蒋成风:“行!”干脆利落。
一言九鼎是凌风铎的信条,蒋成风知道这话一出,绝无反悔。
一时间颇有些泪奔的感觉,想他堂堂工部侍郎之子,神医素老人嫡传弟子,平日都是别人求他看病,这位,巴巴给他看病不说,十几年来那是最不配合的一位。
也是他从来不把自己命当回事的缘故,只要吊口气在便好,痛不痛苦无所谓,倒是能让自己记得恨。这是他的原话,听起来吊儿郎当,却实在凄凉。
真要感激沉香,她是凌风铎命里的福将。
想到此,突然想到个问题:“你这督战的大帅怎么这时候来这里,不怕那位知道?”这屋子里的眼睛可不只一双,若让那位知道凌风铎擅离职守,何况还有老夫人的死,都是麻烦。
凌风铎淡淡道:“事关生死,我回来一趟也无可厚非,何况八月要办大事,时间上此刻自然也该进宫求一道恩旨。”
“对了你可有治疗外伤的好药,拿些来,这凝香膏不经用!”说完正事的凌风铎突然道。
蒋成风看了看凌风铎拿在手中的瓷瓶,抽了下嘴角:“大哥,这可是护肤圣品,你不会拿来当伤药用吧,朝贡圣品啊,你给谁用那么奢侈啊?”
“是么?你不是说这玩意生肌养颜么。”凌风铎迷惑的看着手里的瓷瓶:“沉香骑马磨破了腿根,我身上只有这个,难道不可以?会有害?”面色一紧,一把抓住了蒋成风。
蒋成风面目扭曲的狰狞,因为凌风铎的手劲,也因为他的话:“哎哟松手,大哥,兄弟,放心,没影响,只不过实在是大材小用啊,大材小用!三百两银子一瓶,何况还有价无市啊,老兄,你这也忒奢侈了些!”
凌风铎面色一松,放开手,满不在意:“莫说三百两,三万也比不得我家沉香金贵,你有比这好的药么,拿来就是了!”
蒋成风抽抽得面部打颤,青白眼翻了半天,提醒自己这丫的就是个不知柴米油盐的富贵子弟,和他讨论钱财无意对牛弹琴。
“哝,这个才是治疗外伤的,拿去吧!”他从怀里掏出瓶药来,递过去。
“有用?多少银两?”
“咱们兄弟就不计较了!”
“谁和你计较钱,凝香膏三百两,这东西若是便宜了估计不好用,你可别用便宜玩意忽悠我”!凌风铎冷淡的道。
蒋成风抓狂,深深吸口气提醒自己要冷静:“万物都有品性,凝香膏虽好,但不对症用着也是无益!”
看凌风铎依然半信半疑看着自己,最终破功:“你爷爷的,你是大夫我是大夫?我说的话你也敢质疑,滚出去别妨碍我炼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