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羽姐姐看气氛不对,立即转移话题。
“a城深广路上的新光百货还在吗?”
“姐姐以前去过?”静好有点惊讶。
钟羽姐姐点点头,“我以前在那边读书。在新光百货,我拿了小羽给我的钱,买了平生第一管口红。”又得意地瞅瞅钟羽,“小羽你还不知道吧。我知道你赚钱不容易,可是我就想买。我们寝室别的同学都有。”她嘴角弯了弯,漾出一抹轻柔的笑,那笑立刻使得整张脸生动起来,“他说很漂亮,我是他的果冻。”
“他”是谁?她这样子,也是为情所伤吧。
静好升上一点同情,说:“星光已经被香港人收购了,现在改成美美百货。里面专买名牌,chanel啊、gui啊,巨贵。我心情不好,就会去那边试衣,把本季流行穿个遍,但一件也不买。”
钟羽姐姐目中露出羡慕,也带点忧伤,惘然道:“是吗,我真想回a城,看看。好几次梦里,都好像还是学校的光景。我也想去逛街,去新光,不,美美,也跟你一样,都试一遍。”又回看钟羽,孩子气地说,“小羽,我不买。”
静好说:“这个简单,姐姐抽空到a城来,我陪姐姐逛。姐姐看中什么,我一咬牙也可以买,咱不要掏小气鬼钟羽的钱包。”这时,她注意到钟羽与他爸不知为何交换了下眼色。
钟羽姐姐摇头,“不行,咱就要让小气鬼破产。”
“简单得很,一个lv的包包就可以让他倾家荡产。”静好跟上。
钟羽姐姐拍着手笑,“小羽一定气死了。”
钟羽没有接着话题开几句玩笑,他蹙着眉,绷着神经。静好心里难免暗笑,觉得钟羽也太如临大敌了。在她看来,他姐姐思路清晰,一点问题也没有。
吃过饭,做了些家务,就到了睡觉的时间。钟羽姐姐翻出新被褥去铺床。“小羽,你们俩一起睡吗?”她堂皇地问。
“恩……”钟羽看看静好,嗫嚅了下。家里统共两个房间,一间父亲,一间姐姐,他每次回家,父亲就把房间留给他,自己去隔壁的杂物间搭地铺。他不要父亲这样,但是父亲坚持,在父亲看来,唯有如此,似乎才能表达自己的爱。现在,爸爸已经去隔壁了。剩下似乎只有两个搭配,要么他跟静好,要么,他姐姐跟静好。前者是不能的,但后者更是万万不能。
钟羽姐姐狡黠地挤挤眼,“那,要不让晓燕跟我一起?”
“哦不。”钟羽脱口。溜了静好一眼,硬着头皮道,“我们一起。”
“就是嘛,姐才不信你们没有淘气过……”
“啊——”静好刷地红了脸,想出言反对。钟羽又一次扣住了她的手,用着手劲在跟她交流着什么。她猜他必有说法,也就住了口。
钟羽姐姐利落地铺好床,又打来水,要伺候静好洗脚。静好忙道自己来,坐在床沿,脱了鞋子就往木盆里塞。
钟羽姐姐道:“水温还行吗?……小羽有时候就会装着太岁的样子让我给他洗脚。”
“哦?他这么会享受?”
钟羽闯进来:“你别听我姐胡说。”
“小羽担心给你落下坏印象。”钟羽姐姐夹夹眼,“那我走了,小羽,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
姐姐一走,两人的空气就局促起来。静好一言不发地泡脚,钟羽拿了毛巾侍立一边。好久好久,钟羽笑道:好了没啊,俩蹄子都要泡熟了。
静好依然不看他,接过他递来的毛巾擦脚。好像在赌气,至于赌什么气她不知道。总之,今天她失落、难过,很想冲他发火,可是又知道自己无此资格。是什么让她的情绪这样僭越,她不就是一个客人吗。难道,难道是自己……她惊了惊。这时钟羽好像看不惯她虐待她的脚,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毛巾,说:你这笨蛋你会不会擦?边说边蹲下来,一把举起她的足。
“你干什么呀!”她惊呼,一颗心怦怦怦、呼之欲出。
“你的脚蛮秀气。”他转手将她的足托于掌心。赏玩。
“哎,你——”她但觉全身的血液蹭蹭往足底跑,本能觉得足部发烫,就像被凹面镜聚了焦。搞不好真要煮熟了。
钟羽探指挠了挠她的足底,她痒,又气,一脚向他揣去,他躲,她一脚踏空,搭到盆沿,木盆像给他们助兴似的,适时把自己搞翻,水流了一地。
“呀。”她叫。
他抱拳说,“怎么办吧。”
空气里有薄薄的暧昧,闷闷地在心底流动。
片刻,静好有了忧伤,伸脚去触自己的鞋。钟羽挡住,“你别动。我来处理。”
钟羽拿了拖把过来。
静好看床。床是那种极老的雕花木床。三面架子,架着粗纱蚊帐,使用年代过久,蚊帐已变作了黄色。时不时的,还能闻出某股陈腐的气味。不知道属于历史,还是属于老人。摸摸被褥,雨的缘故,又粘又潮。极目过去,昏暗的光照不到的墙墙角角,似乎有不明的小虫子在爬。来前静好想过条件简陋,还是有点不大适应。睡衣自然不敢换了,就打算合衣躺一晚。
“是不是住不惯?”钟羽问。
“还好。”
“不说实话。”
“你能住我也能。”
钟羽放下拖把,站在床前,轻柔道:“等出了太阳,晒一晒褥子,会好些。”
“真的不要紧。”静好屈膝团在床上,下颌一搭没一搭地顶着膝盖,良久说,“小羽,你姐很好。”
钟羽显然怔了下,然后道:谢谢。静好发现他眼圈红了。
“你来了,她很高兴。平时没这么多话。”钟羽说。